40
最近苏知意约我约的很勤,我看他似乎很忙的样子,但一得空就把我约出来,无论是喝杯茶还是吃顿饭,总之都要见上一面。按说认识这么久了,连大小矛盾都闹过一箩筐,真的有必要表现的好似蜜里调油般热恋吗?
其实我们并不是有多少话说,有时候就安静地坐在一起。我常常会有一种错觉,好像这种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也常常感到诧异,为什么我们都可以无视掉斑斑裂痕,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唐爽说:“看你最近满面春风就知道,‘帮你找爸爸’完全是你为了跟苏知意在一起的托词。跟他在一起,你在心理上对你爸妈都有了交代,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看看你自己吧冯纬纬,多么虚伪的一个人。”
对于唐爽的言论,我没有多作辩驳,并深以为然。
而对于和苏知意这种矛盾而和谐的关系,我一面担忧,一面窃喜。仿佛是一种隐秘而伟大的快乐,让我一路下坠一路欢呼。
苏知意突然变得很忙,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一面,见面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只有频繁的短信和电话向我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苏知意打电话给我,说知道要忙一阵子,所以前段时间约会多一些,给我造成深刻的印象,不至于两三个月不见,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对于他的自信心缺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回了一句,你倒是想得周到。
日子都是在我们的无知无觉中悄悄溜走的。转眼间,一个学期过去了三分之二,随之而来的,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鉴于上次的补考经历实在算不上愉快,我早早地进入复习状态。争取在行将就木的大学生涯里,以一个不甚完美但也不至于丑到爆的姿势转身,然后朝着社会扑打。
复习期间我很少出学校,更少跑到市中心去晃悠。东爵广场对我来说甚至已经变得陌生,虽然一开始就不怎么熟络。对于不在我消费能力之内的东西,我总是很缺乏欣赏能力。
唐爽说:“你不是缺乏欣赏能力,你是怕欣赏到最后买不起。不买觉得挠心挠肝,辗转难眠,买了回来想发毒誓剁手。”
在东爵广场发生了“偶遇李心蕊”这样的小概率事件,我心里也有些诧异。照理说,我和李心蕊结下的梁子够盖栋大楼了,可这女人站在我对面,竟然把对我的敌意掩饰的一丝不露,真该给她影后来当。
我并不认为和她有话好说,即便这样面对面站着。在半分钟里,我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我在想,对于我和李心蕊,我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我无疑是讨厌她的,然而因为我对她造成过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任何情绪都可以被毁灭。大概我该以一个卑微的姿态出现在她对面,但我又实在装不出来。
我以为这次偶遇会引发一场街头械斗或者杀人未遂事件,毕竟李心蕊找到了靠山,说的离谱点儿,万一我和苏知意有修成正果的一天,我得尊称她一声“婆婆”。可事实上没有,她没有对我撂一句狠话,也没有提一个字,好像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我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为什么耿耿于怀的只有我?
李心蕊请我去咖啡厅叙旧,我没有拒绝,我良心未泯,从始至终,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但我们又没什么话好说,所以大多数我们都在冷场中度过。
她跟我说了一些话,说不该拿我的钱一走了之,陷我于为难之地。不仅不像是我欠了她,倒像是她欠了我。
我这人一向嘴硬心软,听到她这些话,立刻想起自己做的混蛋事,回了她一句,“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算起来我欠你的更多。”话出口,我又有些后悔,提起她的伤心事了。
人生在世,大概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细想起来,如果我和李心蕊当时都退开一步,大概今天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李心蕊却笑了笑,“你说的是孩子的事情?流掉就流掉吧,命里注定。我现在不是过的挺好?儿子也很可爱。有些事情,因果循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她又说,无聊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不要想太多。
她留了个谜面给我,然后潇洒离去。这个女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软弱的女子,两年时间改变了她许多。豁达,潇洒,看得开。
她离开后很久,我仍旧沉浸在她的一番话里,我总觉得她不是无缘无故说这些,却又理解不了她的用意。思来想去,到底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每到期末前夕,校园里就被紧张的学习气氛笼罩,漫步在C大校内,会被这种氛围所感染,即便是我和唐爽这种学习成绩上的低保户,也觉得必须去图书馆自习室好好温习,不然就愧做一个C大人。
我和唐爽在自习室突然讨论起来一个话题:像我们这样不上进的人,毕业之后将何去何从。为了不影响刘小早学习,我和唐爽用了念初高中时候最流行的交流方式,传纸条。
我们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想法,然后给对方看,然后再写下各自的看法。
唐爽说,她是抱着一些侥幸心理的,她盼着和沈平阔能有修成正果的一天,如果是这样,她的后半生大概也就有了着落。
唐爽对沈平阔的心思,从一开始的要钱不要感情,到现在的感情也要,钱也要。很可能感情的吸引力还大过人民币了。唐爽在任何人眼里,大概都是个人精,眼光锐利,随时观察敌情,准确地嗅到利益点。或许在沈平阔眼里,唐爽也就是这么个人。
但再人精的女人,也有降得住她的男人。很愉快地,沈平阔成了这个男人。或许沈公子并不知道,唐爽在这份感情里,万箭穿心终不悔。
我问唐爽,万一沈公子靠不住怎么办?她说,她会另外找个男人依靠。绝不会将自己陷入半生劳碌,她一定是那种“老公负责赚钱养家,她只负责貌美如花”的人。
我说,我大概会回到我妈身边,在S市找一份工作。大学四年,该邂逅的,该遭遇的,都已经领教,已经没什么值得遗憾。
唐爽问我,为什么没有把苏知意考虑进去?
我有些茫然,一时间答不上话,因为我也没有很明白。所以在本子上画了三个点,表示未完待续。
在我为日后的蓝图勾勒雏形的时候,的确没有把苏知意考虑在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们会在一起。对于这份感情,我从没有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如果爱情是一场浩劫,那么即便被烧成飞灰,也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数着尘埃生活。大概那是我认为的最理想的状态,所有的感情都可能会变质,还不如在变质之前抽身而退,至少留在记忆里的,是最好的彼此。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我和唐爽为求自保不择手段。看着刘小早在考场奋笔疾书,我也很羡慕。但大概是在高中时期,用力过猛,把学习的劲头用完了,所以到了大学才变成了学渣。我有时候会怪国情怪现状,但唐爽会反驳我,同样的国情,同样的现状,为什么奖学金每次都是刘小早的?
又一次经刘小早介绍,我获得了一份薪水颇高的兼职工作,给一个私企老板做临时翻译,跟国外的客户洽谈合作。刘小早长期活跃于各种比赛中,所以认识了一些企业高管。对方是想请她过去,但她要和男朋友一起见双方父母,所以没时间。我猜她一定没少跟对方吹嘘我如何有能力,不然对方肯定不会用我。
拿到厚厚的一摞资料之后,我开始昏天黑地的恶补行业知识。雇主是做服装行业的,开拓对外贸易渠道。一想到这条通道的打通有我的一份功劳,我就有些振奋。我想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丢了刘小早的信誉和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