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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早代表院里去省里参加比赛了,回来的时候不仅抱着奖杯,还拿回了三千块的奖金,她兴奋地把寝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任何犄角旮旯都没放过。闲下来之后,一边唱歌一边分配奖金,拿着笔在本本上划拉,每一毛钱她都规划的很仔细。
我眼巴巴地望着她规划着这笔巨额奖金,实在羡慕得眼睛发红。忍不住上去逗她,“小早,规划的差不多了啊?”
她抬眼看了看我,点点头,“差不多了。”
“咱们也一起住了两年多,你这么一大笔钱,花起来是不是很费劲啊?姐们儿帮你分担点儿压力……”
刘小早大笔一挥,“我对象还缺一件大衣,剩下这五百给他买件大衣吧。”
“……”
她还真是个机灵鬼儿。
刘小早的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是在放假的时候同学聚会上,两个人再度遇上的,两个人聊了聊高中时班里的趣事,聊着聊着发现当初互相倾心来着,上大学之后两个人都还单身,于是就坡下驴,顺利牵手。不过两个人不在一个城市念书,属于异地恋。据刘小早说,毕业之后两个人都回老家发展,之后结婚生子。刘小早每每谈到这里,都眉开眼笑,好像幸福的小日子已经朝她招手了。
给她男朋友买大衣,她非拉着我陪她挑,说什么我眼光比她好。马屁是一顿拍啊,这哪个好人能经得起?于是欣然赔她出门。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街上晃悠,看见服装店就进,挑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中意的。看的越多,越觉得眼花。之后我们两个很傻地戳在街边,刘小早有些泄气,“我过去买杯奶茶,你在这等我。”
“哎呦,您可算良心发现了,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我阴阳怪气地说。
刘小早去买个奶茶,五分钟了还没从店里出来,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打算喝完再出来。我站在原地玩手机游戏,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周朗。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因为从来没有试图去寻找,也觉得没有理由去找,如今再度看到这个身影,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没想到我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我想冲上前喊一声“周朗”,但在我看到他走起路来,好像跛脚更严重了的时候,那一声就卡在嗓子里,到底没能喊出来。我想是不是因为那天他在街边为了救我,和那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打架的时候,右腿旧伤复发了?
我一直跟在周朗身后不远的地方,街上人来人往,他一直朝前走,没有回头,也没有发现我。我就这么一直跟着,想看看他要去哪里。直到走到酒吧街,离“沸点”越来越近,最后他和站在“沸点”门口的小斌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进了酒吧。
周朗和小斌的关系看起来很不一般似的,我印象里周朗最常出现在“沸点”的一段时间,就是我在这边卖酒的时候。当时周朗常跟我抱怨,说这里乌烟瘴气,然而现在他走进“沸点”大门就像回家一样。
以周朗、李渺和老K三个人牵扯不清的关系来看,周朗和小斌走的这么近实在让人想不明白。但世界上的事情,让我想不通的太多。
因为我也想不通自从离开“沸点”那天之后,我第一次来酒吧街,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就能撞见老K。这个概率比考上清北复交还低吧,但却被我摊上了。
老K的车停在我旁边不远处,车窗摇下,他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纬纬。”
他叫我纬纬叫的倒是挺亲切,但我对于怎么称呼面前这位,就有些犯难了,叫老板显然不对,叫凯哥我不乐意。憋了半天,我回了句,“江先生,你好。”
他眼中有些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怎么,不进去坐坐?”
我心说就不了吧,这里是我千辛万苦、费尽心思逃离的地方,说什么也不能再一脚踏进去。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学校还有课,就不进去了。江先生,再见。”
老K点点头,“这里随时欢迎你。”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啊。
我转身离开,一直镇定地保持匀速运动,直到拐过街角,才加快脚步跑回了学校。到了C大门口的时候,我回头张望了一下,好像生怕老K追上来似的。
曾经在“沸点”的一切对我来说,好像已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对于老K这个人,我也是能避就避,他眼中一直有一种东西让人不寒而栗,带着一种压迫感。从前我在“沸点”打工,给他端茶送酒,就安慰自己“伴君如伴虎”,而现在,好不容易离开,说什么也不能再回去。
我只希望,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但“希望”这种东西就如同“缘分”一样,都是很不靠谱的,因为它们大多时候都依赖于运气,而运气就如同水泥森林里的小蜜蜂,蜇着谁都是小概率事件,更何况我和这个“小蜜蜂”不沾亲不带故的。
苏知意突然打电话来说,让我最近尽量少出学校,外面不太平。我问怎么了,他说:“都是生意上的事,我怕对方狗急跳墙玩阴的,再把你抓走要挟我,你再为了我受个伤,我也怪心疼的。咱们最近少见面,你也待在学校,没事儿就别乱跑了。”
“你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苏知意好像没料到我突然问这么一句,顿了顿才回答,“商场如战场,利益面前,爹妈都可以不认,遑论其他。”
苏知意的一番话让我看到了他陌生的一面,他如同嗜血的豹子一样,冷眼环饲着全世界,只等猎物出现,狠狠扑上去撕咬。我突然在想,或许这才是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最真实的一面,而平日里看起来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那个他,或许才是他小心翼翼伪装给全世界看的。
其实我不了解他,从来就没有了解过。
有些人、有些事,你越是费尽心思想要去了解、去探听,却发现离你越遥远。苏知意就是这样一个人,接触越多,让人越看不懂。
我听苏知意的话,真的不往校外乱跑了,怕万一真如苏知意所说,遇到他的仇人把我掳走,拿来要挟他。听苏知意说利益当前,连亲爹妈都可以不认,那以我的级别,估计连劳烦他跟人谈赎金的资格都没有。这么一想,我觉得我还是自求多福,顾好自己比较靠谱。
虽然我已经尽量避免外出,但总要去工作室拿资料,出去了两次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状况,所以我怀疑苏知意有些夸大其词了。说不定他那对手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知道我对苏知意造不成任何威胁。
唐爽这一阵子很少回寝室,见着我也不像之前那么臭贫了,我想这女人大概又在沈公子那受气了,所以一副蔫歪歪的样子。尤其每次她见着我,那种包含深意、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
这段日子,我过的小心翼翼,而周围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异样,本以为一切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一切都是我盲目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