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苏知意把我送回学校,车停在校门口,他下车跟我告别,“赶紧回学校吧,以后别去酒吧卖酒了,那里也不适合你。”
我心说,我还敢去吗?这回你苏知意可是当着我的面,替我把老K得罪个干干净净,我再见着老K,都得绕着走。看来我之后又要找一份新的兼职了,之前想离开“沸点”,但一直舍不得,因为赚钱快,现在不得不走,反而心里轻松了。
我跟苏知意说:“欠你这么多钱,我一时间也还不上,还好你看起来也不大缺钱。但是你为什么自作主张,非要多给他十万,我压力突然大了百分之二十五。你放心,这几年我会努力兼职攒钱,等毕业了再找份好工作,一定尽快还清。还有,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虽然,我也看不出苏知意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苏知意笑了笑,看了远处一眼,“你第二次跟我说这话了。随便对人许诺不好,我哪天真的有事要你做,你可别不承认。”
我努力摇了摇头,“不会的。”之后我试探地问了一句,“老K真的不会再找我爸麻烦了吧?”
得到苏知意的确认,我才放下心来,打算晚上打电话跟我爸说,让他以后安心留在C市。
我这边正在跟苏知意说话,结果一辆辉腾跟嗑了药一样,横冲直撞就飙了过来,堪堪停在了苏知意爱车后面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惹的我心惊肉跳。仔细一看,这不是沈公子的座驾吗?而从驾驶位走下来的正是沈公子,从副驾驶位走下来的,竟然是唐爽。
我心里纳闷,那天听唐爽的意思,好像沈公子打算这辈子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了,今天俩人又腻歪在一起。这感情,真是比旧上海滩的黑道火拼还风云莫测。
沈公子摘了墨镜,“苏知意?真巧。”
苏知意朝他点点头,“是啊,有段时间没见了。”
沈公子和他寒暄几句,完全无视我和唐爽的存在。唐爽两只眼睛猥琐地来回逡巡,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苏知意一眼。我气的拧了她一把,她吃痛地瞪着我,然后说,“什么情况啊,冯纬纬?回寝室给我慢慢招。”
我翻了翻白眼,只要是两个异性站在一起,唐爽都能联想到那点儿猥琐关系。我和苏知意现在是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跟她想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沈公子和苏知意开车离开之后,我和唐爽也往回走,回寝室这一路上,唐爽都挺高兴,“纬纬,你说怎么这么巧,你那个苏什么的竟然跟沈平阔是朋友,以后咱们两家生了孩子结个娃娃亲怎么样?”
嗬!唐爽想的可真多。我都差点儿以为唐爽是前天喝酒,酒精烧坏脑子了,沈公子订婚了,可是她亲口跟我说的,这会儿又幻想着跟沈平阔结婚了。
“唐爽,沈平阔和未婚妻解除婚约了?”
唐爽看着我的目光瞬间就黯淡下去了,骂我,“冯纬纬,让我做三分钟美梦你能死?非要说破。”
我也发觉,我是有点儿嘴欠。唐爽就是爱胡说八道,让她说几句怎么了?我非要点醒她干嘛?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活的糊涂一点儿挺好。而且,我自己也不一定就如我所想,活的那么明白。
晚上我打电话给我爸,告诉他,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让他不必再担心,他说好。语言中听不出特别高兴,我想他可能一时间不大适应,毕竟这么多年,一直过的不好,突然卸下肩上重担,任谁也需要时间来接受。
然而之后,我再拨他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接通过。他又如同当年一样,突然消失了。而我,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个电话号,对于他的住处,我一无所知。我想他可能回S市了,毕竟那才是他的家。
我打电话给妈妈,跟她说,我在C市见到我爸了,不过只是匆匆一面。问她有没有见过我爸,她说没有见过。
我又想起当初他们离婚的原因,我问:“当初你和爸为什么离婚?根本不是感情不合对不对?因为他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债,怕连累我们,所以才提出离婚的,你为什么就答应了?我以为我们三个坚持一下,会度过难关的。”
她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他没跟你说他为什么生意失败吧?他生意失败是因为他烂赌,被那帮人设计,骗走了一大笔钱,生意就垮了,他一蹶不振,索性就把钱都拿出来赌,最后把家里折腾的一点儿钱也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那天跟我说,他要走,不然就没活路了。我说,那离了吧,离了再走,你也少个牵挂。他最后同意了,嫁给你张叔,那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他为人老实,不大会赚钱,但不会耍心眼。我知道,他对你不如你爸对你好,你不喜欢他。但我们再待在那个家,迟早被追债的人逼死。”
妈妈说的这一番话,我从来不曾听她提起过,甚至现在听起来,也觉得就像是别人的故事。
我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声音,嗓子生疼,清了清嗓子,我才开口,“你为什么从来不提这些?我一直以为……”
“我知道,你觉得我绝情,刚一离婚就嫁给你张叔。我也是没有办法,做了一辈子没本事的女人,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我不说,是怕你念书分心,从小你就跟你爸亲,如果你知道他做了那些事,心里会难过。反正事情已经变成那样,我何苦再给你伤口上撒把盐。那段时间,你跟我较劲,学习成绩反而更好了,我就想先这样吧,等你以后考上大学,时间久了,事情淡了,再慢慢讲给你。”
所以我就一直误会着,错过很多该有的好时光。我看着刘小早常常给她妈妈打电话谈心,那么一个不爱说话的丫头,跟妈妈总有说不完的话。我那时候不是不羡慕的,而如今,好在我知道真相。
挂断电话之前,我跟我妈道歉,我说妈,对不起,我从来没考虑过你的良苦用心。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我好像看到她在电话那头笑了,脸上布满了笑纹。她跟我说,妈怎么会怪你?
挂断电话,我躺在**,没办法从刚才的通话中回神,我在想我冲到前面,求老K放我爸一条生路的时候,是不是在冯建学心里,我就像一个被耍的团团转的玩偶?他明明可以跟我讲明白一切,却选择了欺骗。
唐爽跟我说,“或许他只是不想破坏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没有诚心耍你。毕竟当父亲的都希望自己能做孩子心中的偶像,他不美化美化自己,还怎么面对你?”
“真的吗?”我望着唐爽,期待她给予我肯定的答复。
她没有正面回答,“凡事往好了想,会好过点儿。不是吗?”
我没有再去追究为什么我爸要骗我这件事,因为唐爽说哪个男人这辈子没欺骗过几个女人,所以别太放在心上。我想我能不放在心上吗,为了我这爸爸,我都欠了一屁股债了。我还连点儿追究他为什么欺骗我的权利都不能有?
但话是这么说,我现在连去哪里追究都不知道了。况且唐爽还说,有些事,知道真相反而更伤心。要不说傻人有傻福呢,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这就是她常说的,活的糊涂点儿好。之前我一直不赞同,但现在我倒宁可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