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刚入校时,每次迎接寝室检查就像等皇上临幸一样忐忑不安,生怕干事们哪个兴之所至,伸手一抹,抹出一丝灰尘,扣掉本来就不多的考核分数,拖了全班后腿,丢了“红旗宿舍”的名额。虽然我们没走上社会,但这学校也没少在人情世故上磨炼我们。当时为了几分,我们使出浑身解数,点头哈腰,迎来送往。
现在看看刘小早的从容冷静,总觉得当时的我们从头到脚冒着傻气。
本学期接近尾声,期末考接踵而至,每一科考完,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一分,心里的担子又重一分。我反复查了几次卡,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到账。我甚至严重怀疑提款机出了故障,但换了一台提款机之后,卡上余额仍旧没有多一分。
唐爽坐在电脑前嗑着瓜子,“要不要我跟沈公子说说,让他先替你交上,反正他闲钱多得是。”
我摆摆手,“不用不用,这个学期都还没结束,没准过几天我的钱就到账了。”
事实上,我是不习惯唐爽和沈公子**裸的金钱往来,实在过于直白,打破了我对爱情的诸多想象。按理说以沈公子这样的人,装深沉玩浪漫应该是一把好手,但他对待唐爽从来是简单粗暴,唐爽那天一边咬着手指甲,一边撒娇发嗲对着电话说她最近缺少一支唇膏来衬托她新买的腮红,第二天沈公子递了一叠钞票给她,让她挑自己喜欢的买。
沈公子把钱递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唐爽接过钞票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我在旁边见证了整个过程,眼睛却是眨了又眨,而整场会面,沈公子把钱递给唐爽,之后开着他的新辉腾扬长而去,留下一片尘埃,代表他来过。
“就这样就完事儿了?”我指了指前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沈公子。
“不然你想怎么着?”唐爽拿出一支爱喜,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装柔扮弱把自己搞得像苦情戏女主一样,他最起码该用心买只唇膏双手捧到你面前,说句‘送给你,我亲爱的公主’什么的。”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沈公子后宫三千,他有工夫把我捧在手心里?我宁愿他拿一叠红色钞票甩我脸上,让我拿着去随便风流快活。”
“但你们这样太缺乏爱情的浪漫,你辛辛苦苦把他搞到手,就是拿他当ATM机?”我心想唐爽啊唐爽,你不趁着年轻貌美,在爱情里恃靓行凶,玩一把浪漫,难道等到年华老去,回想起这一生的感情都与金钱有关,那该是多么惨白无趣的记忆。
唐爽摇摇她纤细的手指,“NO!你错了,冯纬纬,这叫现实的浪漫。你这货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周朗那家伙除了有一颗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真心’,其余还有什么?关键时刻,他的‘真心’可以掏出来喂饱你的肚子?是红烧还是干煸,你想过没有?”
我不容许唐爽这样糟践我周朗,立刻辩驳,“打从他为了我打架打破脑袋打断腿那天开始,他就是我的英雄,就算他再穷酸,他依旧在我生命里闪闪发亮。倒是你,泼了命一样非要和沈公子在一起,到头来可能也就是个分母。”
唐爽突然道:“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求不到爱情,就转而求物质,总不能一样也捞不到。”
这话说完唐爽又笑,丢掉手里的香烟,“别误会,冯纬纬,我并没有一丝一毫羡慕你和你的穷酸周朗。”
到今天唐爽仍旧是这样说,她说冯纬纬你好歹也是C大高材生,,跟一个末流大学的坏学生走在一起,传出去不怕丢光C大的脸?她说关键时刻你交不出学费,他那颗真心能拿来救济你吗?
我自然无言以对,但我不能一有事就拿他当我的哆啦a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学费的事情,我自己要想办法解决。
之后我总算鼓起勇气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她很久才接起,说了不到三句话,她就告诉我,学费的事情,恐怕需要我自己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申请助学贷款什么的。我一听就明白了,之后又说了三句,挂断电话。通话结束,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下学期的学费没着落。
一学期到头,我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伸手要钱,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可我向来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我们自作自受,谁也怨不得。自从她和我爸离婚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出现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走到今天已经是沟壑难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