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五方亭路口,小道长白生始终没有承认他是道门三掌教陆春秋,但此刻的楚元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双指夹住那张字据,另一只手抽剑出鞘竖剑於身前,轻声念了一句,“春秋笔法,剑气如云!”
隨著那八个字落下,黑衫少年人夹在双指之间的那张字据,在一瞬间直接无火自燃,而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龙池洲白云剑山上那整整一座山的剑气,同样瞬间沸腾!
……
白云剑山开山祖师,负手而立於剑山半山腰的那座凉亭中,淡淡看著一山沸腾的剑气,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有些感嘆道:“这么一手压箱底,被这小子拿来救老丈人一家,也不知道是划得来还是划不来?”
话虽如此说,但他並未阻拦那剑气的流向,反而是缓缓伸出一只手,朝著西侧天幕的方向一指点出,轻声念了一句,“挥剑决浮云,剑气尽东来!”
……
凉州盐官镇,小道长白生再一次躺在了北灵观大殿廊檐下的某张摇椅上,在白首念出那句诗词的同时,他也同样轻笑著念了一句,“春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
长安宫城城头上,黑衫少年人手中那张实为符纸的字据此刻已然燃烧殆尽,青蓝色的火焰如同一道天柱直接连通了城头与天幕。
原本还是湛蓝色的天幕,在这一刻直接被那道青蓝色光柱捅出了一圈泛著星空夜色的光圈,星星点点的星辰光辉自其间缓缓逸散,还有一股像是有什么大恐怖的冰冷气息也在迅速靠近那处通道,几欲穿透而出,但被那如同镜面一样的一圈天幕阻挡在外,只能泛起一圈圈涟漪,四散开来。
紧接著,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道磅礴如山岳的恢宏剑气,自那天幕通道中穿透而来,与那股冰冷气息有所不同,因为它直接穿透了镜面,一瞬间砸落在楚元宵头顶,直接匯入了那柄桃木剑之中。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全部完成。
楚元宵手提那把笼罩著一股清白之气的桃木剑,再次看了眼那条眼神冰冷的金龙,反手就是一记学自李乘仙之手的压箱底,一剑掛星河!
这一刻对决的,不再是楚元宵与金龙,也无关那个带头杀人的李无量,而是三品承云王朝的柱国宗祠万年积攒的家底,与龙池洲白云剑山数千年积攒的剑气之间的对阵。
这一手剑掛星河的剑招,此刻真正有了超过出自李乘仙之手的威势,携带著成千上万名剑修各自一生积攒下来的剑气,直奔近在咫尺的那头金龙。
一道足以致人失明的莹白光团,如同大日凌空一般在剑气与那头金龙相撞处爆发开来,但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正似道经所言的“大音希声”一样,一团火光冲天而起,那头先前仅靠一声吼就震散了上百神策军將的金龙,在这一剑之下直接消散无形!
但是,剑光到了此刻依旧不曾隨著龙影消散,而是在一剑斩龙之后,直接越过长安外城的城头,直奔那座高出皇城的龙首塬山巔宗祠而去!
以李无量为首的一大堆柱国供奉,此刻表情只余震惊与惶恐,因为那道电闪而来的剑气上携带著一股出自无数剑修的杀心与杀气!
这些柱国供奉此刻不敢再有任何托大,不约而同开始变换手中结印法,一瞬间抽空了宗祠之中剩余的那一半灵气与龙气,仍觉不够之下,他们甚至又抽空了自身积攒不易的灵气修为,在剑光所至之前,堪堪再次凝聚起第二头金龙!
……
千里之外云层上,墨绿色长裙的女子剑仙祖师爷公孙绿衣,此刻表情有些惊讶,但更多的確实幸灾乐祸。
“若是直接一把抽乾灵气和龙气来造一头孽畜,或许还能拦一拦那道剑气,可一分为二的话,都只有等死的份!”
说著,女子大剑仙又突然嗤笑了一声,“一帮趴窝吃钱的貔貅,抽一半都心疼到死了,哪里能捨得一把抽乾?”
站在女子大剑仙一旁的白衣李乘仙此刻手提酒壶正在饮酒,闻言也跟著笑了笑,“陆掌教也是个狠人,学自道祖的一气化三清被他用来做这种事,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有心还是无心了。”
道门最大的那位“小老大”,本名陆春秋,另外两个分身大概是叫白生与白首了。
这位道门三掌教也是个妙人,分身现世不修道,跑去当四品剑修宗门的开山祖师爷,也不知道他们道门的那群剑仙要是知道了自家掌教干这种事,又该是什么表情了。
……
龙首塬上,这一场对阵的结果確如那位女子大剑仙所说,即便是李无量等人倾尽全力再造一条金龙,也依旧没能挡住那道霸道凌厉的剑气!
一剑过后,龙气尽散,连带著李无量等人全力施为抽空家底而来的天地灵气也被尽数斩碎!
不过,楚元宵手提桃木剑,在那道剑气即將撞上那座宗祠大殿的前一刻,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手腕微微拧了拧之后,那道一往无前的剑气如有指引一样微微抬高了三寸,就刚刚好从宗祠头顶掠过,在屠龙又屠龙,又直接將宗祠背后的天幕苍穹划出一道巨大如深渊的裂缝之后,才终於去势终了,缓缓消散於无形。
天地寂静,万眾瞩目,此刻长安城內外所有还清醒著的人,无一例外目瞪口呆,愣愣看著那个突兀出现的黑衫少年人。
楚元宵站在宫城的城头之上,此刻似乎也並不在意被无数人注视,他只是转头看了眼外城城头上某个纤细的身影,確认她没有性命之危后,这才將目光转向长安城东北角的那座龙首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