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起一坐,原本只在暗自打量她的人,都放开了朝她看过来。皇后扫过她的面颊,端庄道:“生得这般端正,倒是个生面孔。”余晚之朝皇后拜下,“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皇后正待开口,一旁酒盏叮一下倒在桌上,皇后转头看去,昭仁撑着头,手指拨弄着倒下的酒盏滚来滚去,目光却是望向余晚之那边。那眼中的敌意让皇后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位想必就是余家三女,沈让尘心仪之人了。既是仪妃请来的,她不论热络了还是冷淡了不免让人多心。便客气道:“免礼,听闻你常年居住在别庄,回家便是身体已大好了,今日宫宴,不必拘谨。”余晚之正想道谢,便听见一声讽笑。“你也是好运气。”昭仁拿着酒盏说。仪妃蹙眉,皇后一听便知昭仁有异,轻喊道:“昭仁,饮酒伤身,你少用些。”昭仁朝着皇后一笑,“多谢母后关心。”她自然要少喝,她今日还有大事要做。昭仁隔岸望去,却见那融在灯火里的清隽背影正好转过身,朝着女席这边看过来,不用去想他看的是谁,答案显而易见。昭仁压抑的情绪被那个牵挂的动作瞬间点燃,她看着余晚之,嘲讽道:“听闻你六岁摔落假山,疯傻了十几年,却不知是哪位世外仙医,医术如此了得,竟能治好疯症?”话音刚落,满场顿时哗然。圣旨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余晚之身上,惊讶的、探究的、疑惑的,原本热闹的交谈戛然而止,随之而来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不是说因病吗?怎么成疯症了?”“说病却没说是什么病,疯症也是病。”“听说余晚之的确是六岁离开汴京,之后一直住在庄子上,直到去年九月才回余府。”“可即便再不好,也不该逢年过节也不回京吧?”“如此看来,昭仁公主所说,还真有可能。”余晚之跪坐在案后,昭仁公主明显的针对,她应是不应,若应了是结仇,不应,往后恐怕就得背着个疯子的名头。她自个儿倒是无所谓,可她不想让沈让尘因为自己沾上半点污名。况且,她和昭仁的梁子已经结得不能再深,怕她作甚?“殿下这是从哪里打听来的?”余晚之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是谁竟如此张狂?竟连您都敢骗。”昭仁早料到她会反驳,“那就要问问你余府庄子上的人了,她们敢骗本宫么?”周遭其他人各怀心思,竟是从庄子上得来的消息,想必不会有假。余晚之面上诧异了一下,“殿下竟去庄子上打听臣女,让臣女真是受宠若惊,竟不知是因何能得殿下如此厚爱?”此言一出,看戏的众人不免想起了另一个人,哪是什么厚爱,分明是嫉妒。公主心仪沈让尘不是秘密,而沈让尘有意求娶余晚之,若是因妒生恨,那昭仁公主的话可信度便值得质疑了。昭仁攥紧了手,指尖捏得发白,正要开口,皇后打断道:“今日佳节,先前我听闻皇上要在宴上宣布一件喜事,却不知是什么喜事,仪妃可有听说?”仪妃笑了笑,“不曾。”皇后已经看出来了,几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引回昭仁身上,昭仁在她口中讨不到半分好,再继续下去,有损公主颜面,损的即是皇家颜面。昭仁嘴唇动了动,刚巧一名宫女行至她身后,低声道:“公主,办好了。”昭仁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余晚之的眼神不再满是敌意,甚至有些淡淡的得意。余晚之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却有些讶异,这样就作罢,倒不像是昭仁的性子,她在得意什么?另一边,太监迈着小步,走到沈让尘身旁。“沈大人,奴才去看了,是昭仁公主和余三小姐闲聊了几句。”沈让尘看着酒杯,哪能是闲聊,多半是昭仁找她麻烦。太监见他微蹙了眉,又说:“余三小姐没吃亏。三小姐能言善辩,身侧又有仪妃娘娘的侍女陪着,想是不会出事的。”太监报完便走了。楚明霁一下就笑了,靠过去说:“我就说她不会吃亏吧?谁能从她那张嘴下过,都得去大昭寺还愿。”“你如此看得起她,回头我定然转告。”沈让尘说。“我可不想惹她。”楚明霁讪讪的坐回去,目光不经意扫过沈让尘颈侧。不知是宫灯映照还是他看错,那领口处露出的皮肤本该是冷白的,此刻却微微有些泛红。他凑近了些,原来不是错觉,的确有些发红,还冒出了汗珠。“你很热?”楚明霁看向沈让尘的脸,却见他面色并无异常。沈让尘的注意一直在别处,不是留意秦王,就是在注意余晚之,此刻经楚明霁一提,才觉得的确有些热。他们临着湖畔,湖面吹来的风抚过发汗的脖颈,带来几分凉意。“是有些热。”沈让尘说:“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甚少饮酒,多是饮茶,从前在不渡山,冬来积雪覆山,倒是会在严冬时饮些取暖。他抬手招了宫女过来,将杯中的酒换成了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