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秋笑著点了点头,抬起手朝著棋盘对面的位置礼让了一手,笑道:“不必多礼,坐吧。”
楚元宵从善如流,抬步走到那张棋盘一侧,顺势在云头上坐了下来。
墨千秋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笑意,见年轻人落座安稳,这才笑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有些事你应该是已经猜到了?”
楚元宵轻轻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看了眼那张棋盘,抬起手从棋奩中捡起一枚黑子,顺手按在棋盘上,起手天元。
“当年的象棋,先生起手炮八平五占了先手,今日这一局就让学生占个先手如何?”
墨千秋看了眼年轻人下的那一枚黑子,摇了摇头笑道:“金角银边草肚皮,你这一上手就来一手天元位,可是有些浪费这一出先手了。”
楚元宵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淡淡道:“天下四分,魔鬼两族都是残军,合二为一占一方,另外陆地妖族、九洲人族、海妖一族三家各占一方,这第一手下在天元位之后,棋盘四分,刚刚好。”
墨千秋闻言挑了挑眉,拾起一枚白字放在了棋盘一角的星位上,抬头看著对面的年轻人笑道:“这么说来,好像也確实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如今的海妖一脉已经先一步被打成了残废,已经丟掉了爭雄天下的资格,所以这属於海妖一脉的一块,就归我魔族如何?”
楚元宵闻言摇了摇头,拾起一枚黑子放在了那枚白子一角,道:“海妖四大龙王,除了那位东海龙君被斩,其余三位龙王都健在,加上海龙祖地的压箱底都已在东海龙宫,所以也不能说海妖一脉尽失其地,真要巴拉巴拉的话,还是可以再打一架的。”
墨千秋紧跟著又接了一枚白子,挨著先前一手又长了一手,“真要说打架,如今的魔鬼两族也未必会比海妖一脉差,我倒是觉得將海妖一脉並掉会更好一些,毕竟是没有真正握在你我手中的一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楚元宵並不赞同,摇了摇头再跟一手,“大先生杀心太重未必是好事,其实真要说战力,当初羽翼俱全的鬼族正好就是一军,可大先生一定要设计除掉先后两代鬼王,这一步棋虽然精,但並不妙。”
墨千秋闻言摇了摇头,隨意道:“以杀止杀,以战止战,非做不可。”
他说著话,抬头看了眼四面云海,道:“上古诸部的先王之中,就连寸伤未受的妖皇都已老死陨落,到了如今就只剩了鬼族那位黑袍一个。真要说打架,三教祖师也许能打败他,但要想让他低头无异於天方夜谭,非智者所为。”
楚元宵闻言嘆了口气,手下落子不停,道:“学生棋艺不精,始终觉得棋盘爭雄,能凑一子就是一子,每少一子就等於少了一分能贏的希望,所以只能錙銖必较步步小心,自戮杀子可不是个好选择。”
“小处失先,大处爭胜,棋道不一定处处都要贏。”墨千秋笑了笑,“妇人之仁可不是执棋人该有的习惯。”
说罢,这位新任酆都之主似乎是不太想跟年轻人继续爭论,所以手下落子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抬眸看著年轻人笑道:“说起来,你孤身犯险来我面前,就不怕我出尔反尔直接抬手將你拍死?”
楚元宵也不意外,淡笑道:“学生当年与大先生在五方亭下棋时,还要借那位兵仙的力量,可如今都被照顾了这么多年了,也总该有些担当不是?”
墨千秋不置可否笑了笑,突然抬手朝著年轻人身后的方向招了招。
下一刻,原本层层翻涌的洁白云海,一瞬间鬼气森森,魔雾翻涌,十几道气势雄浑的身影隱隱约约出现在漆黑一片的魔雾背后,若隱若现,凶焰滔天,刚刚好就在楚元宵背后不远处!
原本只有一对一的云海对局,在这一瞬间形势斗转,成了一人深陷重围之中!
不仅如此,在两人落座对弈的这片云海之外,靠近北海罗酆山的一侧,一片片混合著两族遗民的魔鬼大军缓缓自海面上浮现出来,大军压境封锁了北侧整个海面,而楚元宵则刚刚好就处在对面的兵锋威胁之下。
前后两重手段,封死了楚元宵的所有退路,刚刚好是一出早有设计的十面埋伏。
墨千秋见布置妥当,这才笑看了眼年轻人,道:“单刀赴会確实是血勇之举,可一旦对上某些不讲道理的对手,你这一出就与赴死无异,当真不是好习惯。”
楚元宵闻言笑了笑,丝毫没有深陷重围的慌张,“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未必不是个好选择,学生真要是该死,当年我在五方亭就已经死了。”
“哦?”墨千秋挑了挑眉,“此刻都到了这个地步,又是谁给你的胆量,还敢说你不会死?”
楚元宵笑了笑,同样抬起手来朝著身后挥了挥。
“那咱们就来看一看,到底是谁的准备更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