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山梦,我草你大爷!老子信了你的鬼话,什么后金重步兵为主?你他妈的写书全靠做梦吗?!要不是老子被你书里那套鬼话洗了脑,会在阴沟里翻船翻得骨头渣子都快没了?我三千文登营的精锐啊!老子好几年的心血,全他妈餵了狗!你写书害人,就不怕天打雷劈?!”
简洁的单身公寓內,刚从明末战场归来的王辰,此刻坐在电脑前,咬牙切齿地敲击键盘,每一次按键都像是要把键盘砸穿。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照在王辰布满硝烟痕跡的脸上,他的额头上带著乾涸的血跡,明朝样式的髮髻散乱不堪,身上穿著的那件残破山文甲,护心镜已经碎裂,破碎的山文甲片散落在臥室地板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甲片上的每一道刀痕和箭痕都记录著那场惨烈的战斗。
三支后金重箭,直挺挺插在他残破的甲裙,胸甲和臂甲上。
最可怖的一支,钉在右肩下方稍偏外侧,粗壮的箭杆带著铁鋥,洞穿了层层铁甲,顶破铁甲下的袍,楔入血肉。
“还骑马重步兵?重个屁!八旗军队主力是披甲弓骑兵!!!后金强在是第一马群之主有机动优势,长於骑射,还有辽东的浅表层铁矿,为八旗提供了充足的铁甲资源。这才是他们能够在战场上横行无忌,能在十步內抵近射重箭的底气!”
“老奴在辽东杀无谷之人,可不是老奴失心疯了,而是要將辽东有限的土地腾出来养马,以完成八旗的骑兵化。”
“奴之步兵极精,分合有法?这是徐光启这个没去过辽东,也没跟后金打过仗的傻逼西法党,为了爭抢军费,瞎几把扯出来的。”
“老子文登营三千长枪配火銃,固安城外硬是让他们那群披甲野猪精的强弓硬射活活射散了!建奴骑兵可不是只敢老远放箭的弱鸡无甲牧民。人家是身披重甲,衝到十米內近距离糊脸射重箭!那箭矢跟下雨一样!穿甲跟穿纸一样!老子练了三年的兵,三年!自以为摸透了路数,到头来被坑死!什么陈新路子,什么古斯塔夫方阵,全是狗屁!坑死人了!狗屎的柯山梦,你对得起读者吗?你对得起穿过去的活人吗?”
王辰双掌紧握,面容狰狞扭曲,內心充满愤怒和悔恨。
电脑屏幕上的网页是某歷史军事论坛,他正在撰写一篇长篇大论,痛斥《晚明》作者对后金八旗战术描写的严重失实。
在打出了最后一个句號后,王辰看著这篇充满某个明末穿越者血泪的控诉,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固安城外那场惨烈的战斗。
固安城外,麾下士卒的哀嚎、旗帜倒下的沉闷声响,还有那泼洒在初冬冻土上浓稠的鲜血……
王辰本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小白领,曾经的《晚明》骨灰级粉丝,在某天晚上熬夜重温《晚明》的时候,穿越到某个明末时空的天启五年的深秋,成为某个登州富商次子。
起点不算低的他,利用现代知识,复製了陈新李孟等人的发家史,卖私盐,捣鼓香皂香菸,勾结海商走私…財富滚雪球般积累。捐官,练兵,短短五年,就成为了文登营守备。
他照搬书里那套:长枪方阵,三段击鸟銃手,三磅炮,古斯塔夫二世的模子硬套在明末的土地上。
麾下三千精锐,粮餉足额,不喝兵血,士气高昂得能捅破天。
崇禎二年的己巳之变,他以为时机已到,带著这支倾注心血的队伍北上勤王。
固安城外的几次小胜,前前后后斩获了上百真夷首级,连甲喇额真都砍了,让他飘飘然。
“看到了吗?这就是近代军队对原始部落的碾压。“
王辰在军帐中得意地对眾將们炫耀。
“皇太极不过是个渔猎部落的酋长,在近代军队面前就是战五渣。“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以为八旗不过如此,仿佛看到自己的近代化军队踏破赫图阿拉的英姿。
《晚明》诚不欺我!
然后,噩梦降临。
近万满蒙铁骑,乌云般压向固安城外的文登营。
那不是《晚明》里描写的笨拙重步兵!
而是真正的披甲弓骑兵,箭矢如雨,穿透力惊人。
他引以为傲的三千文登营精锐,按照《晚明》描述训练出的重甲长枪方阵和鸟銃手,在八旗弓骑兵的抵近攒射下土崩瓦解。
“己巳之变时,我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王辰自嘲的苦笑著,握紧了拳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遮天蔽日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八旗骑兵如鬼魅般在烟尘中穿梭。
他精心训练的鸟銃手根本瞄不准高速移动的骑兵,而对方的箭矢却像长了眼睛般穿透他的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