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秋茶』,当以『品新茶、赋秋诗』为主线,需先让文书先生擬三则邀请函草稿,突出『新茶自浙东运来,秋叶覆阶』的意趣……这得劳烦两位先生费心。”
他转向文书先生,语气平和却带著敬意,“学生记得先生曾写过『茶烟绕榻秋声远』的句子,若能化用入函,定能引名士动心。”
老秀才愣了愣,那是他去年落魄时写的残句,竟被这少年记住了?脸色稍缓,没再反驳。
“其二,备茶席与乐舞。”
孟泽转头看向侍女们,目光落在莲儿身上,不卑不亢道,“莲儿姐姐点茶技艺扬州闻名,雅集当日需你主泡『龙团胜雪』;
另两位姐姐的琵琶与旋舞,可配秋诗吟唱……只是昨日我见库房里的茶碾有些鬆动,需提前修好;
舞衣的飘带也磨破了边,得赶紧补绣,免得失了体面。”
他没提莲儿的嘲讽,只摆事实、分职责,既点出她们的长处,又指明需补的疏漏,堵死了“敷衍了事”的藉口。
莲儿刚到嘴边的嘲讽哽住了。
她最在意名士们的目光,若因茶碾鬆动、舞衣破旧出了丑,传出去才是真的丟人。
她低头摆弄著袖口,指甲暗暗掐了下绢布,眼里闪过一丝不服,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其三,理场地与杂务。”孟泽最后看向杂役们,“邹金水,你带人清扫『听汶榭』的匾额,去年的蛛网结得厚,得擦亮些;
其他人把园里的残荷清了,换上新采的木芙蓉,桌案按『品字』排布,每席配三只越窑盏——学生昨日见库房有备用的,可先清点出来。”
杂役们见他分活具体,连细节都想到了,纷纷点头应下。
韩明远始终没插话,只看著孟泽一圈话下来,原本鬆散的人群竟有了几分秩序。
文书先生开始琢磨诗句,侍女们低头盘算茶器修补,杂役们已经挪步想去库房。
末了,孟泽看向韩明远:“这些只是初步打算,若有不妥,还请先生示下。”
韩明远端起茶盏,指尖终於离开盏沿,心下微微有些吃惊。
他原本拋出孟泽,让文书以及侍女的矛头指向孟泽,孟泽被针对,自然会锋芒毕露的反击。
如此一来,眾人便不会一致抵制自己这个新掌柜。
而等孟泽与文书、侍女们针锋相对之时,自己作为和事佬直接控制大局,这样子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服从自己了,如此自己便算是彻底掌控住了雅集园了。
没想到孟泽不仅没有针锋相对,却像温水漫过石头——看似柔和,却稳稳地將各方都纳入了轨道。
面对文人,孟泽用尊重与专业打破轻视;
面对傲慢的侍女,他则是用“顾全其体面”的方式拿捏软肋;
面对卑微的杂役,却是用具体指令凝聚了人心!
这一局,孟泽接住了。
而帐房里的晨光,似乎也比刚才亮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