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苍白——快,躺倒在沙发上——有灰也没事。好吧,我去给你拿件西利尔的外套。噢,妈妈,他一口气开了那么远,都没有停过,让他躺下休息吧。”
她跑去给他拿来了一件外套,把沙发垫放在一边,让他躺在沙发上。然后,又给他脱下靴子,换上拖鞋。他躺在那儿看她忙活,因为疲惫和激动脸上毫无血色。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都要燃烧起来了——我现在都能感到路面向我袭来呢。”他道。
“你干吗开得这么猛?”
“我觉得如果不来我肯定要发狂的,如果我不开快点。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对我,拉蒂……当时我说了那种话……还做了那种事。”
她温和地对他笑着;他躺在那里休息,恢复体力,眼光一直没离开她。
“幸好我没干出什么傻事——我那时都快疯了,自从我说了——哦,拉蒂,我是个该死的傻瓜、混蛋。我恨不能把自己撕成两半。之后我什么都没做,只顾着骂我自己,跟自己发脾气了。我感觉刚刚才从地狱里爬出来。你不知道我多么庆幸自己出来了,拉蒂,庆幸你没有,呃,因为我的蠢话而离开我。”
她走上前坐在他身旁,将头发自他额头上拂开,吻了吻他。她的态度非常柔和,仿佛要落下泪来,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是竭尽柔情地待他。来思力将她拉过去抱住,他们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慢慢地,屋里暗下来了。
母亲在隔壁走动发出的声音惊醒了他们俩。拉蒂站起身,他也跟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想,”他道:“我还是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比较好。”可他的语气明显在说他不想走,“我明早再回来——都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她道:“你可以在这儿洗——”
“可我必须换掉这身衣服,而且我还想洗个澡。”
“你可以——或许西利尔的衣服你能穿得上——水也是热的。我明白的。无论如何,你可以吃完晚饭再走。”
“我要走就得趁早——他们肯定不会高兴的,要是我迟到的话。他们可不知道我来这里了,还以为我要到下周一或周二才能回来呢。”
“或许你可以留下呢,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啊。”
他们望着彼此,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笑意,就像两个背着大人偷偷乐的小孩子。
“可是你母亲会怎么想!不行,我还是走吧。”
“她一点都不会介意。”
“可是——”
“我去问问她看。”
他对留下来的渴望远比她迫切,因此,他的反对很轻易就被她压制住了。
母亲眉毛一挑,平静地道:“他最好还是回家去——这就走。”
“这让他怎么想,再说他还得告诉他们……而且,他得多难过啊!这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别这么刻薄,这么不通人情。”
“这不是刻薄,也不是不通人情——”
“哦,这就是,就是!”拉蒂讽刺地叫道。
“他想留下就留下吧。”母亲道,因为拉蒂的指责有点不快。
“收到,妈咪!好了,别板着脸了!”
拉蒂走了出去,对母亲的不情不愿有点不耐烦,可来思力到底留下来了。
很快,拉蒂上楼,把空着的卧室收拾了一下。丽贝卡抱着热水瓶和干净的床单跑了下去。拉蒂急急忙忙地搜刮了我最好的发刷——这都是她送的——拿了一套最薄、质量最好的法兰绒睡衣,还找到了一支新牙刷,又从我的衬衣、手帕和内衣里挑拣了一番,指使我找出其中适合来思力用的。我全程都怔愣着,或许还有点小小的恼怒,没想到她居然也能这么体贴周到。
来思力洗完澡、打理过自己,神采奕奕地下楼吃晚餐。他吃得很开心,因为身体舒适、心情愉悦,好似整个人都暖融融的。血色又回到了他脸上,而他举手投足间也恢复了原本的独立和自信。我从没见过他如此英俊的样子,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迷人。他周身有种暖意,一种光彩,让他的话语、笑声、和举止都得到了凸显。他掌控了整个场面,仅仅是同他靠近,都让我们油然而生一种喜悦。可是母亲却仍然显得有点僵硬。晚饭过后,她很快起身,说她还要到隔壁把一封信写完。她对来思力道了晚安,说可能不会再看到他了。母亲离场带来的冷意并不明显,很快就消逝了。来思力比之前更加欢快地说着、笑着,行动之间有点夸张,头高高地昂起,摆了个小小的姿势,更显得他胸脯宽阔结实,精心锻炼过的体格格外优雅。我留他们坐在钢琴边,自己走开了。来思力假装弹着琴,但全程都仰头望着她,而她的手也始终搁在他肩上。
次日一早,来思力起得很早,才六点钟就下楼去照料他的车子。等我下楼时,我发现他很忙,人也非常安静。
“我知道自己给你们添麻烦了,”他道:“不过,我必须早点起来。”
丽贝卡端来了早餐。只有我们两人享用。他异常的沉默,只字不语。
“奇怪,拉蒂怎么不起来同你一起吃早餐?她可是一直宣扬早起是多么完美的——早晨是纯粹、是希望,之类的。”我道。
“现在对她而言太早了,我想。”他很快抹了把胡子回答道。但他的耳朵一直竖着,留意她的动静。丽贝卡把早餐摆到了书房,而拉蒂的卧室就在书房顶上。所以,他时不时地会侧耳倾听,手上的刀叉都不知不觉地停下来。之后,他又继续吃饭了。
等来思力放下餐巾,门开了。他身子一震,立刻转身一看。是我母亲。当她开始跟他说话时,他的面皮微微抽搐,眉头也轻轻皱起来,半是释怀,半是失望。
“我得走了,”他道:“非常感谢——妈妈。”
“你有点冒冒失失的。奇怪,拉蒂怎么还不下来。我知道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