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征本色,府库收的是粮,可直接用於京师、边镇的军粮用度。”
“但徵收本色,需地方自行解付。往往一石粮食,从產地运至京师或辽东,运费便高达五钱,乃至八钱银子,这笔耗费,最终还是摊派在百姓头上。”
“是故,征本色,百姓的负担其实更重。而折银解付,成本则低得多。”
“山东的粮赋,歷来是供给辽东军用,故而一直徵收本色。此次允其折色,確实已经是减轻了地方的负担。”
朱由检听完,这才恍然大悟,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朝会时贸然出声。
不然刚造起来的威望,转眼就要被不通下事的弱智表现给抵消了。
他想当然地以为免赋是最好的,却忽略了古代那高到离谱的物流成本。
相比於粮食换成银子被盘剥一次,那高昂的运输成本,对百姓而言,是更难以承受的重负。
“朕明白了。”朱由检点了点头。
“但即便如此,山东水灾賑济一事,你仍需派得力之人,仔细查探,摸清各州县的受灾实情,按需賑济,万不可再用一句『不计其数』来敷衍了事。”
施凤来心中一凛,躬身应道:“臣,遵旨。”
他看了一眼那面屏风,知道自己也必须给出一个时限了。
他沉吟片刻,回到:“陛下,臣稍后便去都察院,请调御史前往山东。此去山东,快马加鞭,来迴路上约需十日,再加上查探地方、督促賑灾,臣预计,总共需要三十日,方能办妥回报。”
朱由检摇了摇头:“三十日太久了。”
他看著施凤来,“这样,派去的人,抵达山东摸清大致情况后,立刻先送一份简报回来。朕给你十五日,先要看到第一份回报。有无问题?”
施凤来心中一紧,但还是咬牙应下:“陛下仁慈,臣……遵旨。”
高时明再次提笔,在屏风上写下:
山东水灾清查賑灾|施凤来|十五日回报,三十日办结
朱由检敲了敲桌子,环视眾人。
“现在,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瑞图的身上。
“辽东巡抚黄运泰上奏,请求马草折银一事,你们怎么看?”
黄立极和施凤来对视一眼,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將机会留给了最后这位张瑞图。
张瑞图只觉得口中发乾,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出列。
“回陛下。辽东兵马,冬春二季,需用马草三百六十万束。过去,一向是在蓟镇、永平府一带召集商人採买。”
“只是……召买一事,多有情弊。商人若被摊派,往往倾家荡產,苦不堪言。如此一来,马草徵集未必能足额,百姓也深受其害。”
“是故,黄巡抚才提议,不如將採买马草的银两,直接解送至辽东,由他们在本地自行购买,以杜绝情弊。”
“臣等……臣等以为,此议,或为可行。”
朱由检听完,一时竟分不清,眼前这位大书法家,在政事上,究竟是傻的天真,还是纯粹的坏。
他耐著性子,引导道:“此事的关键,是要將三百六十万束马草,运到辽东,对吗?”
几位阁臣均是点头。
“以前在蓟镇、永平採买,运输的艰难,官吏的盘剥,是不是都由那些草商,或是被摊派的百姓承担了?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情弊』?”
张瑞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朱由检一看他这模样,心中便已瞭然。
这个张瑞图,估计根本不熟悉辽东地方內情,很有可能是呆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