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等不到了,我大明,恐怕……也等不到了啊!”
朱由检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在这一刻,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告诉他,他曾经亲眼见过那个未来。
那不仅仅是亡国,更是亡天下,是华夏数百年沉沦的开端。
他想告诉他,他不是什么史书上所谓得,天授圣君,他只是一个在新时代红旗下长大的赤子。
他本身就对斗爭的残酷性有著充分认知,也从未对这明末的文臣班底抱有过高希望。
可这些话,他一句都说不了。
朱由检突然笑了。
“国公能与朕说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可见国公爱朕。”
他又摇了摇头。
“这国事繁杂,盘根错节,朕年少德薄,国公担心朕会因为遇到挫折而心灰意冷,倒也人之常情。”
“只是,国公懂朕之大志,却又不懂朕之意气。”
“朕想做的事情,朕心中的天下,与国公想的,终究是不一样的。朕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说罢,他乾脆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尘,重新走到御案之后坐下。
他恢復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明天子应有的威仪与疏离。
“风物长宜放眼量,还请国公,慢慢往后看吧。”
他对著殿外的高时明示意了一下。
“高伴伴,英国公年事已高,今日又如此激动,恐伤身体。你亲自送国公回府休息吧。”
张惟贤还有些迷茫,他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皇帝最后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今日的君臣奏对,已经结束了。
他只好强撑著酸麻的双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老臣……遵旨。谢陛下天恩。”
说罢,在高时明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了大殿。
……
殿內,只剩下朱由检一人。
他缓缓走到殿门口,看著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幕,伸出手,接住几滴冰冷的雨水。
高处不胜寒。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歷史上的那些皇帝,越到后期,越是孤僻,越是多疑。
因为他们的意志,终究要通过无数的人去执行。
而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张惟贤大概率是忠臣,否则这等演技也太好了,这等投机行径也太拼了。
英国公往上还能得到什么?封王吗?他大可不必如此。
可即便是这样的忠臣,他所能想像的极限,也不过是匡扶社稷,重振朝纲,做一代中兴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