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离家久了的孩子,即便乡愁里,恋恋不忘的也只剩家乡的温暖和美好,梁丘说看不了她没有温度概念的装扮,“你怕是江南冬天的湿冷忘精光了,就你衣柜里削薄的衣服,冬天能冻得住医院里。”
说完,他自觉失言地拍一下玄关柜的木头面,歉仄朝她,“我不是要干涉你的审美或者穿衣自由,你就当抗寒物资吧,总归有备无患。你喜欢的可以再买,周末陪你商场兜一兜。”
“再说吧。”辩不过的人到底觉得不领情地驳他好意很不该,“你先替我收起来。”
“包袱”再转回了梁丘手上的一秒,他听她忽然地启口,“对不起。”
“又讲傻话。”梁丘脚下一顿,“珈珈,我很开心你可以同我真实表达自己,你的情绪,你的想法,你想说的任何。”错过的五年多,他们该比谁都明白,爱情里,真实坦诚有多可贵。
梁丘催她,别瞎想,瓶瓶罐罐收到主卧的洗手台上吧,家里没有梳妆台。收拾好去冲个热水澡,他是受不了了,医院里折腾大半天的懊糟。
结果,房间门口,施珈才点头又同他唱起反调来,她想住客卧,“主卧总归你更方便,我不要你特别牺牲你的便利照顾我,这也是我真实的想法。”
“还有你的腿,刘医生讲少穿的。”
梁丘望倔强的人,无奈一笑,小半晌,依了她,“你是晓得拿话堵我的。”-
次日周四,施珈销假上班。
这天,也是她的生日。
梁丘一早送她到公司,保温袋里分装好的清粥小菜交给她,不放心地叮嘱两句,才放人下车去。
摇下的车窗里,他喊施珈回头,“下班来接你,等我电话。”
第28章
梁丘家离施珈的公司并不算远,正常高峰期不遇上大堵车,驾车20分钟左右也就到了。只是比起酒店步行十分钟的通勤距离,施珈早上的辰光总归不那么宽裕,那么有余。
头一遭算错闹铃的人难得急吼吼,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一会儿跳脚昨天透过水的丝质衬衫不晓得晾干没有,又一门心思到烘干机里找昨天的两条仔裤。不是梁丘先她起来张罗好了衣食出行的一应琐碎,大概率今朝就是个迟到了。
总算踩点打卡,施珈松一口气,不晓得前头还有惊喜。
病愈复工的头一天,再巧合赶上施珈的生日,原本前两日没能落地的员工关怀,行政部借着这个契机,安排了生日蛋糕和线上购物卡,以及公司名义的一只小花束果篮。另外,还有一束李严、俞老师和关系相熟的同事一起订的粉色系生日花束。
望着一桌子的礼物同慰问,小欢喜总归是有的,然而,施珈早几年就淡了生日概念,突如其来隆重的热情,其实她多少有些负担这类的热络。感谢之类的社交话术自然少不了,她也实在抱歉,因为康复期的医嘱,她这一段还只能清淡饮食,高油高糖类的食物不能沾,蛋糕水果就由大家一起分享。负担的人即刻礼尚往来的意思,为表达谢意,她请大家下午茶吧。
职场终归还是谋生的营盘,闲话短憩后,再各自回归各自的岗位。一天到底还算轻松地到了下班时间。梁丘的电话,也这个时间掐着点打进来的,他在写字楼靠辅路的南门路边临时泊车位等着,要她别着急。
施珈应下了,也确实捱了一会儿。她难为情当显眼包,抱着花束挤高峰期电梯。至于一定要拿着花束,一来是对同事心意的礼貌同回应,二来,不小的一束花搁在办公桌上着实惹眼,也着实占去了一部分她的办公空间。
于是,等在车里的人远远就看见他惦记一天的身影,抱着束几乎遮住她上半身的花束,人比花更冷艳俏丽。
画面美好,梁丘也一时有点失落,从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天经地义不过的道理。他倾身去替她开门,施珈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把手袋甩到副驾上,她要把花搁后座去,否则后视镜别看了。
当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施珈转头来才发现,她下楼前匆匆塞手袋里的东西,随着躺平的手袋全摔出来撒在副驾的座椅上,而驾驶座上的人,正不声响的把两本伍尔夫法语原版书《到灯塔去》和《达洛维夫人》(*注1),连同一个系着MontblancLOGO黑丝带的细长盒子,整整齐齐给她收回手袋里去。还有一张白色美纹纸小卡,简单明了的祝福,“ToEirlys:生辰快樂”。
施珈上车,接过手袋和她都诧异忽略掉的卡片,小声一句“谢谢”。她再去端详有人的面色。
梁丘面上倒是不显,只温和地提醒她,系安全带。
“哦。”低头的人准备好到舌尖的解释,陡然给嗡嗡的手机叫停了。
“Hello,唐生。”
施珈是等下班周围同事走了再拆的包裹,寄件人黄永文,正是唐正贤的秘书。她也迟到的复信给唐正贤,这几日她不在公司,今天才看到包裹,唐生有心,感谢他记挂,礼物贵重,现在相隔两地不能当面致谢,日后有机会返港,一定探望唐生。
大概唐正贤读过信息了,直接回拨了电话。
“生辰快乐Eirlys,好久没联络,最近点样,工作忙唔忙,今日有咗安排未。”
施珈亦流利的粤语回复对方,正式问候对方并感谢唐生,送来这样用心和贵重的礼物。唐正贤笑言,礼物不关贵重,收礼物的人钟意最要紧,他问施珈,是否钟意嚟份礼物。
施珈当然的肯定回答,再几句寒暄。听闻她晚上和朋友一起,唐正贤不多打扰,说再联络便结束通话。
在施珈这一通电话的时间里,梁丘已经将车停好,“现在下车?”
施珈看着他,点头。她中午跟梁丘说的,要回酒店拿些东西,他便直接先来了酒店。
时机重要,不过那一秒的时间机锋捉摸不定,错过了,要说的更多了,且无从说起的无力。施珈更琢磨不透一切如常的某人,等他先下了车才跟着动身。
她落后他半步地喊他,“梁丘。”
“嗯,”波澜不惊的人好脾气地回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