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死亡与硝烟,却让他无比眷恋的空气,然后决绝地转身,弯腰,钻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地道黑暗之中。在刑天身影消失的下一刻,刘忠放下手,猛地转身,对着身边留下的几十名弟兄,发出炸雷般的怒吼:“弟兄们!拉响绊发雷,封死所有出口!让这些小鬼子都听听,什么叫中国人的骨头!”地道的入口被迅速从内部用预设的机关封堵。地面上,中央银行大楼外,更加激烈、更加绝望的枪声、爆炸声和呐喊声,如同最后的绝响,冲天而起。那声音,是为地下的潜龙送行的丧钟,也是刺向敌人心脏,永不弯曲的刺刀。就在这时,又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传来,头顶的混凝土天花板裂开几道狰狞的缝隙,更多的灰尘落下。决死的意志在弥漫,一场以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另一部分人突围的惨烈计划,在这摇摇欲坠的地下室里,迅速化为行动。中央银行大楼,这暴风雨中的礁石,将在最后的疯狂中,迸发出最炽烈夺目的毁灭之光。黑暗如同浓墨般吞噬了地道。战士们沉默地前行,脑袋时不时的撞到了地道上方的凸起。伤员被用缴获的小鬼子绑带固定在门板上抬着走。地道内不时传来金属器械的轻微碰撞声——战士们边走边用布条包裹枪械零件,防止到地面后发出声响。在通过塌方区时,工兵成功引爆产生的爆响被闷在地下如同遥远的闷雷。当爬出领事馆仓库的通风口时,刑天深吸一口气,南京城焦臭的空气中混合着血腥味和硝烟味,刺痛了他的鼻腔。他打了个手势,队伍迅速分成三个小组,沿着预定的路线向江边移动。【突围】街道上到处都是废墟和尸体。一行人借助断壁残垣的阴影快速穿行。刑天敏锐地注意到,小鬼子的巡逻队似乎比预想的要少——中央银行大楼那边的激烈战斗起了作用。在一个拐角处,刑天突然举起拳头,队伍瞬间静止,融入黑暗。一队小鬼子大约十余人,正醉醺醺的勾肩搭背的狂笑着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叽里咕噜的说着鸟语,笑声中说不出来的那种猥亵的感觉。刑天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但他没有动。任务优先:带领兄弟们突围,过江。这是用中央银行大楼里那些弟兄们的命换来的机会。他死死咬着牙,直到嘴里泛起血腥味。小鬼子的队伍远去,刑天打了个手势,队伍再次无声地前进,如同鬼魅般穿过燃烧的街道。在翻越一道断墙时,刑天突然举手握拳,整个人如石雕般凝固——街角转出两个小鬼子正对着墙根小解。军刺划破空气的嘶声几乎轻不可闻。刑天将尸体拖进瓦砾堆时,指尖触到士兵兜里还没拆封的家书,硬质的信封角硌在染血的掌纹里。……中央银行大楼。一层的主厅和两侧窗口,枪口焰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疯狂地闪烁。刘忠靠在满是弹孔的沙袋后,手中的花机关枪枪管已经烫得握不住,但他依旧沉稳地短点射,将一头试图冲过街垒的小鬼子士兵撂倒。“小鬼子从侧面摸上来了!”一个满脸烟灰的年轻士兵嘶喊着,话音未落,就被一颗流弹击中肩膀,踉跄后退。刘忠眼神锐利,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快。他们面对小鬼子主力的狂攻,而侧翼的渗透小队也已经逼近。“二班,去右翼走廊,用手榴弹堵住它们!柱子,机枪压制正面广场的小鬼子掷弹筒!”他的命令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依旧清晰。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每一个窗口都在进行着拉锯战,不断有士兵中弹倒下,但活着的人立刻补上位置。子弹打在厚重的石墙上,碎屑横飞。小鬼子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始用迫击炮轰击大楼正面,砖石崩塌,烟尘弥漫。刘忠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硝烟、血腥和尘土的味道,将是这座城市今夜最后的记忆。“执行“归巢”计划!所有人,按预定顺序,向金库撤退!”他厉声下令。幸存下来的十几名士兵且战且退,利用对大楼结构的熟悉,在走廊和房间之间灵活穿梭,不断设置诡雷和绊索,迟滞追兵。他们最终退入了大楼最深处,那扇厚重的钢混结构金库大门之后。小鬼子以为守军退入了最后的堡垒,嚎叫着蜂拥而至,试图用炸药爆破金库大门。金库内,刘忠和士兵们迅速移开了角落几个空的钱箱,露出了一个伪装巧妙的向下通道入口——这是战前银行高层才知道的,用于紧急转移贵重物品的秘密地道,出口在两条街外的一个废弃仓库。“快!下去!”刘忠催促着。当最后一名士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时,他清晰地听到了门外小鬼子安装炸药的嘈杂声。他冷静地设置好连接着大楼各处预设炸药的导火索,将燃烧时间调到最短。随后,他毫不犹豫地滑入地道,并从内部合上了伪装盖板,用插销锁死。几秒钟后,小鬼子炸开了金库大门,涌入这间空无一物的“最后堡垒”,正在惊疑之际——“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大楼核心部位传来,紧接着是连环不断的爆炸!刘忠他们预留的炸药,不仅将涌入大楼的小鬼子尖兵部队炸得粉身碎骨,更关键的是,巨大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结构性坍塌,将中央银行大楼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无数的小鬼子,也彻底掩盖了那条秘密地道的入口。在远离爆炸中心的地道里,刘忠和幸存下来的弟兄们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剧烈震动和闷响。他们沉默地站立,向着那些自愿留下作为诱饵并已牺牲的战友,以及那座成为他们丰碑的大楼,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抗战烽火:从淞沪会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