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渐渐散开,城头上的建奴守军终於看清了旗杆顶端的景象,倒抽冷气的声音一时间不绝如耳。
“是……是大贝勒的头!”
城垛后,一个满脸皱纹的两红旗老兵攥著弓箭的手猛地一抖,箭杆“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曾跟著阿敏在萨尔滸战场上冲阵,见过这位大贝勒挥刀斩明军百户的模样。
可如今,那张熟悉的脸却钉在敌旗上,双目空洞地对著自己人。
旁边的年轻兵卒是刚征来的女真少年,嘴唇还在发抖:
“还有四贝勒……
阿济格贝勒不是去袭扰粮道了吗?
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汉军旗士兵推了一把。
那汉军旗士兵盯著旗杆上的首级,脸色比少年还白,手里的鸟銃枪口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城头上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原本紧握著刀枪的手,有不少都鬆了几分,连督战队的镶黄旗甲士,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慌乱。
“吵什么!”
一声怒喝从箭楼传来,皇太极披著镶黄边的甲,快步走上城头,身后跟著范文程和佟养性。
他刚靠近垛口,目光就被那三面大旗钉住,瞳孔骤然收缩。
阿济格眉骨的旧疤、阿敏下巴上的痣,他绝不会认错。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完了。
阿济格的五千骑兵、阿敏的四千精锐,是他留在城外唯一的指望,如今连人头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赫图阿拉內城,真成了孤城一座。
他能感觉到身边士兵的目光,有恐惧,有怀疑,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动摇。
再这样下去,不等明军攻城,城里的人就得先散了。
“都给我住口!”
皇太极猛地转身,对著身后眾人喊道:
“这是明军的疑兵之计!
那旗帜是仿造的,首级也是假的!
熊廷弼就想骗你们投降,好屠我八旗子弟!”
他伸手拔出腰间的鑌铁刀,刀刃指著城下的战车。
“谁再敢乱传谣言,本汗定斩不饶!”
城头上的骚动暂时压了下去,可士兵们低垂的头颅、躲闪的目光,都在诉说著不信。
就在这时,雾气彻底散尽,城下弓弩射程之外,忽然走来百十个穿著破烂囚服的人。
都是前些天被俘的建奴兵卒,有的胳膊上还缠著渗血的麻布,有的腿上带著镣銬的痕跡,被明军士兵押著,站成一排。
最前面的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带著一道刀疤,正是正蓝旗的梅勒章京博洛。
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声音顺著晨风飘上城头:
“城上的弟兄们,我是博洛!
別听皇太极扯谎,四贝勒阿济格確实阵亡了,抚顺关外的粮寨旁,他自刎的地方我亲眼所见!”
他抬起缠满绷带的手,指向那面正蓝旗。
“那旗上的首级,就是他的!”
紧接著,一个披头散髮的女真汉子往前迈了一步,是正红旗的牛录额真铁勒巴图鲁。
他的甲冑早被明军收走,只穿一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却喊得格外用力:
“大贝勒阿敏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