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燝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小凳上,呼吸犹稍有急促。
“次揆此番递牌子请见,所为何事?”
刘一燝咽了口乾唾沫,弯背挺直,发散的瞳孔逐渐匯聚,眼中现出锐利之色。
他起身伏地顿首,山羊须隨话音震颤:“陛下容稟:
老臣以为,刑罚过重恐伤仁德,唯有宽厚待民方能泽被天下。如今弹劾奏章堆积如山,詔狱中人满为患。然先帝灵柩尚未安葬,仍停灵在宫,若此时派遣锦衣卫四处抓人、朝堂之上杖责不断。。。。”
他喉头滚动咽下唾星,补服锦鸡纹在急促呼吸间起伏:“臣並非要包庇贪官污吏,只愿陛下效法成祖皇帝宽恕“三杨“的胸襟,学习孝宗皇帝轻责言官的气度。即便真有贪官该惩处,也应当等到先帝陵寢完工、陛下服丧期满之后,如此方能彰显圣主如天般宽广的胸怀啊!”
刘一燝说完,静静地等待著皇帝的话语。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对於刘一燝来说,都似酷刑一般。
终於,大明皇帝开口了。
“若是朕不答应呢?”
刘一燝霍然直身,灰白鬢髮扫过补服锦鸡纹,三叩青砖鏗然作响。
“臣等非张璁狂悖之徒,然若陛下执意兴詔狱、废言路。。。”
刘一燝额角青筋突跳,官袍褶皱隨胸腔起伏,眼中露出鱼死网破的决绝之色。
“臣等当效正德十四年诸臣伏闕旧事,率六科十三道清流二百人,袞服未除而跪左顺门!”
“到那时,先帝灵柩尚在而朝堂大臣却已空缺,陵寢工程无人督造而祭祀大典竟无主事之人!史官铁笔无情,定会记载'泰昌元年秋九月,新君践祚旬月即起叩闕之变'!”
“狂悖!”
魏朝闻此言,已然是变色,浑身肥肉颤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嚇的。
他厉声怒斥刘一燝,甚至想要让门外的锦衣卫將刘一燝拖出去。
然而大明皇帝朱由校依旧神情未变。
“你这是要和朕打擂台?”
刘一燝沉声道:“老臣不敢。”
呵!
不敢?
你已经是了!
朱由校嗤笑一声,再问道:“刘一燝,你可还是大明臣子?”
刘一燝抬首望向皇帝,目光坚定,朗声道:“臣自然是大明臣子!”
朱由校剑眉星目,斥声道:
“身为大明臣子,却不行臣子之道,不识君臣之礼,尔等口口言说的大明祖制,难道没有杀贪?洪武朝时,太祖皇帝便对贪官毫不姑息,空印案杀得贪官人头滚滚,无有『雨露』之说,如今阁老却要朕饶过这些人?”
面对皇帝的詰问,刘一燝脸色发白。
他原以为皇帝听到臣意汹汹,虽不至於惧怕,也该后退一步才是的。
难道陛下不担心自己的身后之名?
难道不担心政事没人处理?
而对朱由校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