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答案,早已如礁石般坚硬冰冷。
那並非基於世俗的伦理纲常,也非出於对神明威权的敬畏或恐惧。
那是一个男人,剥离开所有外在身份一一失败的魔术师、漂泊的孤儿、微不足道的凡人一一之后,最原始、最纯粹、也最不容玷污的感情。
他曾一无所有,如同海面上无根的浮萍。
是那双温柔或许也染著血腥的手,將他从冰冷的绝望中抱起。
是那带著嘆息的称讚一一“你已经很努力了哦”,熨帖了他幼年所有的惶恐与不安。
是那看似虚幻的承诺一一“我们只需一起在岛上生活,你不需要有什么其他的负担”,为他构筑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避风港。
【刻骨的迴响】
“打扰的人,我都会挡下。”
“呵呵,修恩,我也是你的姐姐哦。”
“姐姐——·就是要保护弟弟的吧?”
那美丽得近乎虚幻、又强大得令人心安的丽影,早已成为他灵魂深处最鲜明的烙印。
儘管连她自己都知道,那温暖的承诺或许终將是一个谎言,知晓自己终將在无尽的杀与诅咒中滑向非人的怪物深渊。
这层温柔的薄纱,这自欺欺人的谎言,连当时的他都能隱约看穿。
但是啊一他依然无比贪婪地眷恋著那份虚假的温暖,並將其视若珍宝。
正是因为经歷过彻底的“无”,才更懂得紧紧抓住这哪怕註定破碎的“有”。
现在的他,拥有了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此刻,戈尔贡三姐妹的安危,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是他唯一想用尽全力去守护的一切。
这份重量,比奥林匹斯山更沉,比眼前月神的爱语更加真实不虚。
於是,对於阿尔忒弥斯那份沉重而炽热的“好意”,对於她那试图將他拉离命运轨道的举动,修恩只能给出唯一一种回答。
他转过身,面对著那位周身月华似乎都因等待而微微凝固的女神,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著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阿尔忒弥斯,我无法接受——”
话音未落。
甚至没能说完那个“你”字。
视野,骤然被无边的银白色淹没,没有预兆,没有过程,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仿佛宇宙的规则被凭空抹去了一帧。
【你死了】
三个冰冷、残酷、毫无波澜的文字,如同墓碑上的刻印,突兀地砸进了他即將消散的意识里。
修恩最后的思维彻底凝固了,一种荒谬绝伦到极点的感觉甚至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就因为拒绝了?
不接受女神。·就直接·抹杀?
臥槽!
这个阿尔弥斯—
(他妈的是个神经病啊?!)
最后残存的念头,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死亡的冰冷与虚无感如潮水般退去。
修恩的意识重新凝聚,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