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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萍楼中,主席共有八人,其中四位京使、四位是江州土著。
剑雨华作为此行的总负责人,当之无愧的坐在了左侧案首,身侧依次是夜王殿下、白姨,还有都察院一位姓黄的御史大夫。
右侧案首则是江州刺史陈登,身侧依次是江州左都督王令远、以及江州別驾和一位兵曹参军。
原本后两位是没有资格坐这一席的,可寧安公陈清泉被小皇帝鳩杀、江州右都督陈灵隋告病不出,便只能由这两位顺位递延。
在眾人坐下后,右侧次席的王令远就不动声色的瞥了那年轻指挥使一眼。
在老人的思量中,这支监察队伍来江州的目的有二。
一是惩治贪腐、彻底整顿江州官场。
二便是要为寧安公陈清泉的死擦屁股,不论是夜王出面、还是这位年轻的副指挥使出面,总归是想彻底收拢江州这二十万水师。
且不提第二个目的,单惩治贪腐便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
所谓无官不贪,江州又是中原粮仓、境內还有多条漕运要道,说是富甲天下都毫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不说惩治,单如何界定江州官场的贪腐都是一项大问题,总不能要中原首富之地向凉州和云州这样的边夷看齐吧?
更不用说江州势力盘根错节,中原十大望族有其三都是出自此地,在朝中也是山头林立、靠山无数。
就是被一眾京官视作巨贪的陈登、追根溯源其实都是江州陈家的远亲,背后站著这尊庞然大物。
即便如今寧安公陈清泉已经身死,朝廷对陈家的態度也暖昧不清,但右都督陈灵隋手中到底还有十万水师的兵符,夜王也与陈家有著打断骨头连著筋的关係。
在京城那位娘娘真正下旨前,谁又动得了陈家?
更何况太后娘娘真的敢下这个旨意吗?
太祖皇帝吸取前朝败亡经验、以分封治九州,此举利弊参半,但到底是拱卫了大乾的江山。
即便到了三百年后的今天,真正有资格角逐中原的,依旧是诸王和朝廷。
其中天洲位於中原腹地,往西是青王,麾下十万铁骑厉兵秣马,往东是燕王,摩下步旅號称天下第一甲。
东西有这两位虎视眈眈的藩王,朝廷如今真正的依仗只有云凉二州的边军和南方的江州,天南两州和东南剑州都是鞭长莫及。
蜀州就更不用说了,绝地伏龙关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此地驻守一支精兵,便能挡下数万大军,任谁都不敢从此处入天洲。
因此,一旦江州失控,朝廷便要面临三面威胁,云凉边军要防备北齐,轻易还不敢动用。
在这样的大势下,此次江州之行绝不只是为小皇帝擦屁股那么简单,更是朝廷由危转安的关键转折。
而太后,没有派首辅李相,也没有派其他重臣前来,而是派了一位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
但王令远却丝毫不敢小覷对方,不是因为別的,而是因为那位口含天宪、独断乾坤近十年的太后选择了他。
京城那场乱局被传的神乎其乎,妖魔邪祟说什么的都有,但无论如何,最终依旧是朝廷稳住了局势。
王令远无法想像天雷降世和一人镇万甲的神威,但不妨碍他对此保持最大程度的敬畏。
昨夜在武子先走后,他便设身处地的为这支京使队伍思索了上中下三策,也算一次简单的揣摩。
想治贪腐,下策是不闻不问。
江州官场既然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大的弊病,就说明这些官场老油子还是有分寸的,与其在这种时候打破这份平衡,不如暂且放下,专心安抚那二十万水师。
中策是杀鸡儆猴,忍痛割掉几块顽疾,再恩威並施一番,虽然不能根除弊病,却是见效最快的方法。
而上策,则是分而化之李代桃僵,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江州,但此举极考验候,且费时费力,虽然效果最好,但难度也是最大的。
三种策略並无明显的优劣之分,差別仅在於最后的成效罢了,选任何一种其实都无可厚非。
依照王令远的估计,年轻人的选择大概率是杀鸡做猴、亦有可能是不闻不问。
但对方的选择,却大大出平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