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钦雋偏了偏头,仿佛不喜欢我碰他,沙哑著声音说:“我没事。”
“你在发烧?”我心里咯噔一下,“冷吗?”
他只懨懨地闭上眼睛,依旧吐出两个字:“没事。”
嘴上说没事,可是体徵骗不了人,他分明是在发抖,偏偏我靠过去的时候,他还逞强一样把头转开了。
我叫醒了老王,他有经验,一看就说:“你男朋友是不是得疟疾了?”
经过了地雷那一出,他们所有人都把沈钦雋看成了我男朋友,这种时候我也懒得再解释,只能问:“那现在怎么办?”
“叫空姐来看看,不知道飞机上有没有常备的药物。”老王沉吟了一会儿,“回国去,小沈这样的情况恐怕还得隔离。”
在飞机上大家束手无策,我只能看著手錶,分分秒秒地等待,希望熬过最后的时间。沈钦雋体温躥高的速度很快,烧得嘴唇全都乾裂开,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他闭著眼睛,不安地半躺在椅子上,我给他冷敷,一只手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他却条件反射一样抓住了,再也不肯鬆开,眉宇间一松,终於安心地睡过去了。我悄悄挣了挣,最后到底不忍心,也就由著他去了。
煎熬般的一个多小时终於过去。
飞机降落,舱门打开,衝上来一组医疗队,手脚麻利地將沈钦雋抬到担架上,又问:“这里要签字,家属呢?”
所有人都看著我。
“我只是朋友。”我迟疑著说,“但是可以帮忙联繫家属。”
“那你跟我们走吧。”护士乾脆地说,“剩下的人要测体温,填完联繫表才能下机。”
老王嘴巴里含著体温计,冲我挥手,“你去吧!好好陪著小沈,隨时电话联繫。”
车子拉著蓝色的鸣笛行驶在这座熟悉且久违的城市里,沈钦雋躺在那里,那般清瘦,五官的轮廓俊美而深刻,触手可及,却不见了往日里那些或生动或隱忍的表情,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著。
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他的鼻息,没想到他一下子醒了,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却闭著眼睛,轻声说:“我还活著。”
“活著就好。”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先不要告诉爷爷。”
“嗯。”
“你会……陪著我吗?”他踌躇了片刻。
“我得陪著你隔离。”
“那就好。”他孩子气地笑了,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最后放心地闭上了。
到了医院,沈钦雋立刻被送进了隔离病房。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已经是凌晨,也確认了是疟疾。我自己的检查完成之后,去病房看他。
医生又简单地把病情告诉了我,恶性疟、急性肾功能衰竭、急性心肌炎之类的名词还是听得我心惊胆战。病房里的他恰好处在寒战期,身体还在发抖,脸色铁青,我几乎能听见他牙关上下磕动的声音,只能又问护士要了一套被子,再给他盖上。沈钦雋却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將被子的一角踹开了,我赶紧伸手去摸他额头,烫得嚇人,迷迷糊糊地还在喊“热”,於是又物理降温。
冷冷热热的,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到凌晨的时候,总算安稳了一些。我也缩回了小沙发上,隨便裹了条毛毯就睡下了。
老爷子到底还是知道了消息赶来了。
这一觉也睡得不大安稳,一早就有护士来查房。那时我还在睡,肩膀上暖暖的,像是有人在给我盖被子,我立刻惊醒了。
一抬头对上老爷子白的头髮和关切的眼睛,我连忙坐起来,“爷爷……”
“小丫头,出去吃苦了吧?”老爷子摸摸我的头。
我的眼眶有些发酸,用力摇了摇头,“沈钦雋才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