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大夫年纪大了,人老觉少,虞嫣敲门的第一声就来应,见了是她,“嘿”一声笑了,“小娘子真是,起得比树上鸟儿还早。”
虞嫣给他送了两副早上蒸的芝麻软饼,“我着急想看如意恢复得如何了。”
“小娘子的狗,好命咧。”兽大夫收了饼,把她领进去。
如意还是昨日那模样躺着,不怎么敢翻身,但精神多了。
虞嫣摸摸它嘴筒子上的绒毛,冰冰凉的鼻头。
“大夫,如意要几时才能好?怎么样它才能好得快一些?”
“五六个月能痊愈,头两个月尽量卧床。药我都给它用好的了,至于恢复嘛……”兽大夫想到她如此爱重一条平平无奇的小土狗,慈祥笑笑,“像人一样咯,给它吃好、喝好、睡好。”
他继续道:
“我年纪大,伺候不来,你舍得花心思花银子,就来给它送吃喝。”
“去皮的鸡肉、鱼肉、牛肉,蒸熟蒸烂,撕碎了给它吃,再配些南瓜粥小米粥。每隔三两天给它一碗撇掉浮油的清肉汤,一颗煮熟了压碎的鸡蛋黄。”
“您老慢些说,我记下来,纸笔借我用用。”
“好,好,”兽大夫耐心重复了一遍,“还有,我上头说的这些,盐、酱油、葱姜蒜等都别放,人吃的调料,五畜最好别吃。”
虞嫣手一顿,“有时候,家里吃剩的饭菜,我总给它吃……”
兽大夫笑,“哪家养土狗不是这样养?但养伤特殊时期,能仔细些就仔细些。”
去菜市口的路上,虞嫣没忍住算了一笔账。
按兽大夫说的膳食养如意,一个月得花约莫一二两银子。
给如意采买食材,做饭送饭,往返于开宝街和蓬莱巷之间,会占据她白日做糕点的一部分时间。糕点少了,进账盈利就跟着少,再算上给官府的市税和夜市摊位费。
原本她是打算再过两个月就盘个铺子的。
从陆家带出来属于她的嫁妆和私房钱、在蔡府做帮厨的酬劳、卖朝食和糕点的积攒……眼看就能够撑起一个铺面,却不得不推迟了。
虞嫣脚步一顿,拐了个方向,往更近的碧涛客栈去。
她怕再碰见赏金客被纠缠,留在的押金和两套换洗衣裳都没打算去拿,现下不一样了。
掌柜听她说明来意,立刻啪嗒啪嗒地拨算盘,一边结算押金,一边道:“昨夜儿没见娘子回来,三楼那俩人也没有跟着回来,可把那小子愁坏了,一早上就来我这叨叨,被我支去搬货了。我就说嘛,身份和户籍都是白纸黑字写清楚的,出不了大事。”
掌柜说的那小子,便是她经常投喂糕点的跑堂伙计小哥。
虞嫣心里一暖,拿了押金,拜托掌柜转达她平安的消息,走出了碧涛客栈,路上时不时回头看,烈烈骄阳当空照,把行人晒得面有菜色,像脱水卷边的绿叶子。
街上人人奔忙,无人留意她,无人尾随她。
她轻轻地呼出一一口气,去了一趟菜市口,才回到蓬莱巷。
那两人应当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没错,肯定不知道。
艳阳高照下的这份笃定与心安,随着乌金西坠,暮色四合,无声无息散了。
更夫敲响了第一更铜锣,昭示入夜。
虞嫣被吓得一颤,检查了第三遍院门的门栓。待沐浴过后,她没有换寝衣,而是套上了能够外穿的衣衫布裙,就这么躺上了床。枕头底下,还垫了一把剪刀。
没有如意的夜晚,任何动静都放得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