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那锅卤煮前踌躇,“小二哥,这怎么卖?”
“嘿,不要一个铜板啊!这位客官,快进来坐!”
阿灿卯足了劲头吆喝,“丰乐居开业咯,进店就送香喷喷热腾腾的卤煮一碗哦!”
伙计过于热情的笑容,急切得想要拉人进去的手势,反而叫食客们观望起来。
众所周知,白食背后都有价码,食肆里实在太空,第一个踏进去的人,需要有踩坑的觉悟。
万一是家黑店呢?
万一不好吃还贵呢?
“我赌一锭松烟墨,定然是为君子慎独,守心而不受惑。”
“你舍得啊?供在书箱里连墨匣都早晚擦八百遍。”
“浑说,哪有这么多遍……”
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嬉笑,透过细密雨雾,从盛安街尾传来。插科打诨的哄笑由远及近,打破阿灿和一群潜在食客的僵持对望。
只见一群身穿澜衫的书生,如鱼群贯入,眨眼间来到了丰乐居牌匾下。
领头人是里头最矮,也年纪最小的。
小公子唇红齿白,华服锦衣,腰佩一根碧玉雕成的湖笔,那眉那眼生得像观音座下灵气逼人的小仙童,身侧长随给他打一把青绸伞,亦步亦趋,生怕他被淋到了一个衣角。
小公子看向丰乐居牌匾,再朝阿灿规规矩矩地一拱手。
“敢问小二哥,这里就是帖子上的丰乐居吗?”
小仙童白皙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张蹭得有些脏污的帖子,阿灿忙不迭答应了,“是是是,出这谜题的正是我们掌柜虞娘子。小公子,里面请。”
小仙童点头,一群儒生跟着他,浩浩荡荡地踏进去。
他们不像是来食肆吃饭的,像是来踏青的,脸上带了些兴奋与热切,才一踏进去,就被满堂垂落的灯笼吸引了目光。这些灯笼都画了极简的画像,提了笔墨二三。
邗氏子长庚,秋夜拜师。
邗家郎弱冠,与崔尚书千金定亲。
春闱揭榜,邗家郎位列二甲。
……
每一盏灯笼都像故事的一章回,把面目模糊的高官子弟所经历的重要事件补全了。
蔡小郎君眼眸亮闪闪地端详白纱灯罩上的画儿。
他昨日在樊山书院的诗墙前捡到了这个帖子,琢磨了一会儿谜底,就拿去问敬义斋的师兄。
阿爹是国子监祭酒,为了避嫌,把自己放到了樊山书院入读。
这注定了所有由他提出的疑惑,都会得到师兄们最热忱的答复。然而,师兄们对谜题的意见不一,争执之下,给隔壁志道斋的学生听见了,他们也加入了辩论。
蔡小郎君不在乎“志与真”孰胜孰负。
他只觉得新鲜,好玩,传奇故事比夫子讲的大条道理有趣多了。
但他身后的师兄兼堂兄蔡明喆很在乎。
“掌柜的,我们为此已争论了一日一夜。你这帖子,最好是真的有个谜底。”
虞嫣踩在月牙凳上,正撑着灯竿,挂起最后一盏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