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期期艾艾,“阿嫣她,她溜走时,叫我转达一句话。”
他动作一顿。
王夫人嘴唇嗫喏两下,“她说姑爷读书多,应该知道‘当断不断’的下一句……”
虞父嗓音猛然提高:“你还没犯蠢够!”
“我这不是告诉姑爷,阿嫣她看起来还未气消……”
“咚”一下,茶盅搁在桌面。
陆延仲一言不发,起身离去,迈过门槛时,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消散。
城防工事正是紧要时,上峰等他给施工规划。
他为了早些腾出心思哄阿嫣,昨日熬了大夜,到五更天还未熄灯,才写完规划草案。到今晨交去修改到上峰说“尚可”,即刻马不蹄停赶来。
可阿嫣呢?
她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三翻四次置他的官声于不顾,还两边有家都不归。
官署街头摆卖不够,还去蔡府当帮厨。日后他官位再上一层楼,与蔡祭酒在朝会上遇见了,要他如何自处?这些她想过没有?
虞父一路追出来,“贤婿,贤婿留步。”
“家里知晓她任性了,我会想办法拦住她,不让她再去官署给你丢脸。”
“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断了可惜呀。”
陆延仲上马,面无表情看虞父,“岳丈看见了,想断的人不是我。”
他不待他挽留,一夹马腹,往家里去。
一踏入陆府门,仆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以及他空荡荡的身后。
陆延仲视若无睹,迈步往屋中走。
母亲在廊下阴凉处,坐着竹椅打盹,见他归来,皱了皱眉,有些笨重地起身,“嬷嬷陪我去换一身衣裳,见客的衣裳,我亲自去一趟,把阿嫣接回来。”
陆延仲示意嬷嬷退下,按捺下脾气,“阿嫣不在,母亲不必奔波了。”
“那明日?明日我去,”母亲拍了拍他的手臂,“旁的倒是不怕,我是怕她这样闹,影响你前程。从前看不出来,阿嫣是个性子这样倔的。”
“娘,我若真同阿嫣断了……”
搭在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加重,陆延仲抬眸,看见母亲难得严肃。
“你同她就是断了,外头那个也别想做你的正头夫人。”
“我以为,母亲不喜欢她。”
“她家商贾,还指着你带便宜小舅子读书,自己肚皮又不争气,我当然不喜欢,”母亲坐了回去,拿一柄蒲葵扇在摇,“但她嫁给你这些年,你自问问,她出过什么错处?外头的狐狸精还没进门就怀上了,能是个什么安分的。”
蒲葵扇的风,一丝丝飘来,扑散他从虞家出来的那股烦躁邪火。
陆延仲不知为何,想到每逢暑热,虞嫣抠抠搜搜出买冰的钱,给他做各种冰镇饮子。
母亲说得没错。
阿嫣待他,待他的家人一直尽心。
晴娘知道嫂嫂走了,气得掉眼泪,至今不肯同他说话。
明日,就再去一趟吧。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早早上衙点卯,才在历子上签字盖印,杂役就说上峰有事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