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百姓也有不少常来医馆问诊之人,皆不曾见过少女神色如此冷漠,就连那双平日里布满明媚笑意的杏眸都染上寒意。
崔攸宁接过同僚递来的药箱,道:“我是否谋财害命到了官府后你尚有嘴巴可言,但孩子的身子不如大人硬朗,若是再耽搁会儿功夫,神医来了也救不回来。”
她走到妇人面前蹲下,伸出手,微微摊开。
妇人眼眸中满是血丝,抬头看了下凶着张脸的丈夫,又看了看怀中面色通红的孩子,迟疑了会儿,缓缓地往崔攸宁臂弯中递了递。
孩子没有完全递入崔攸宁手中,男人手臂自后伸来夺过了孩子。
崔攸宁叹了口气。
她没有理会喋喋不休口出恶言的男人,只是看着妇人,她记得多日前妇人抱着孩子前来时神情中的焦急,做不得假。
崔攸宁:“要治吗?”
妇人紧抿嘴角微张,含泪点头。
崔攸宁颔首:“我会寻其他人为他诊治。”
说罢她站起身。
甫抬脚,裙摆忽而被扯住。
崔攸宁低头,对上妇人泪眼婆娑的眼眶。
“崔姑娘,有人……”妇人嗓音已然哭哑,她忽而惊醒,意识到身处何处,改口道:“我没有不信姑娘。”
男人听闻她如此开口骤然瞪起了眼眸,回身怒气冲冲地走来,抬脚踹向撑着掌心趴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吓得闭紧双眸,但想象中的痛没有袭来,耳畔倒是传来了男人的闷哼声,以及孩子惊响的啼哭声,她慌忙睁开眼,就见男人面色痛苦地跪在地上,啼哭不断的孩子则是稳稳当当地趴在崔家公子的臂弯中。
她跌跌撞撞起身,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崔姑娘。”妇人倏地跪下,“那日自崔府离开时,邦儿高热已退不过偶有咳嗽,我家男人嗜赌成性,待在赌场一待就是七八日,昨日下半夜输的叮当响回来还欠了一屁股债,听闻是姑娘给邦儿治的病,便挑来凉水将孩子浸在桶中,让孩子光着身子吹风。”
如此,也就再起高热。
四下围观百姓哗然,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怎会有人的心要比猛兽来得凶狠。
崔攸宁眉心紧锁。
她扶起妇人,示意茯苓捆了哀嚎不断的男子,道:“先给孩子治病,其他的晚些时候再谈。”
妇人连忙点头。
崔攸宁接过她怀中的孩子,抱着快步往里走。
不多时,医馆内的大夫们都随着回了馆中,围观百姓见状也纷纷散去,四下散开时口中还是谈论着医馆前的事情。
医馆檐下的茯苓看着围观人群都已散开,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谁知这口气松到半路,蓦地看到伫立于不远处拱桥阶上的颀长身影,男子眼眸晦暗不明,定定地望着此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茯苓的心口再次提到嗓子眼处。
她正要回头寻自家公子,男子步伐微抬,转身离开。
医馆内早已备好,崔攸宁将孩子小心翼翼地落在榻上,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孩子身上泛出的热气几乎将她淹没,怀中的闷热久久都没有散开。
前前后后诊脉施针,又将熬好的药汁喂入孩子口中。
喂下最后一口药,崔攸宁取来湿帕擦拭过掌心中的汗水,回头看向神情不安的妇人,“过会儿药效起来,再看看他的状态。”
妇人愧疚不安紧抠着袖摆。
崔攸宁大抵猜出她想说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取过茶盏递过去,“喝口水。”
妇人接过茶盏捧在手中没有喝,时而低头时而抬头,欲言又止。
半响,她似是鼓足了勇气,惶惶不安地看着崔攸宁,问:“姑娘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