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擎川被惊醒,如在高空中一脚踩空,一阵心悸,伤口处隐隐作痛,他拧着眉看去,耳边又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
早知道就让她睡下边了。
谢擎川默默拉高自己的被子,盖过头顶,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一连两日,白菀都在喝药。她的毒才解,就又受了风寒,算起来这个月断断续续都在生病,竟没几日是好的。
现在煎药的活儿不归她管,她只要列好单子交给下人,自有人去买她和宁王两个人的药,更妙的是,银钱也不用她操心,这简直是神仙才会过的好日子。
除了一样。
她侍奉的主子脾气很不好。
白菀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抿,一边喝,一边时不时拿眼睛往里头瞟。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古灵精怪的灵动模样,叫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与她对面而坐的年轻医士低头一笑,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头拿出几本书放在桌上。
白菀余光瞥见眼熟的书封,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她眼睛缓缓睁大,满脸不可置信。
这不是她的书吗?!
刚要开口问,鼻子忽然一酸,她仓促间别过头,手才捂上唇,便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刚要问话,只听“咔嚓”一声。
屏风内侧、床榻之上,茶盏被人重重搁到床头。
“……”
白菀脊背微僵,下意识捂住嘴巴,她侧耳听了一会,没再听到动静。
她松了口气,紧抿双唇,冲傅观尘摇了摇脑袋,手指着那摞书,又指了指自己,歪着脑袋,疑惑地眨眨眼——「这怎么和我的书一样啊?」
傅观尘嘴唇刚动,就见少女拼命冲他摆手,皱着一张小脸,一脸苦闷,指着里屋,做出个“嘘”的手势——「他嫌吵,我们不出声。」
傅观尘扶额轻笑,无奈点头,也学着她比划——「是,加上你那两本,是一套书,送给你。」
少女鹿瞳瞪得圆溜溜,惊讶地张张嘴,「送我、我吗?」
傅观尘点点头,他想要比划,可抬起手后,微微蹙眉,迟疑一瞬,又将手放下。
抄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道:
“书被人读才有意义,放在我那迟早会被虫蛀,不如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你手中原有蛊册与毒册两本,”他笔尖一顿,笑了笑,意味深长瞥她一眼,提笔又写,“……皆是你擅长的。我送你剩下这些,是你未读过的,其中涉及大小方脉等,你应好好研读。”
顿了顿,又补上一行字,“不要只学想学的,应全知全能才是。”
白菀读完这几行字,顿时肃然起敬。
他们原先还问她,若被人偷师怎么办。依她看,傅军医的格局可比她大多了,起码她就说不出将自己的书送人这种话。更别提他出手大方,一送就是七八本!
这书整个京城都遍寻不到,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可见傅大人慷慨豁达,品性高洁。
白菀感激地笑了笑,便见他又继续写:“你曾说殿下身中两种毒,不全对。”
她目光微凝,脸上的笑意淡去,挺直腰板,认真起来。
“其实是三种。其一是金蚕蛊,这蛊毒性虽烈,但也不是无解,方法都记在你的书中。此乃西素人的诡计,殿下不慎中招,上回由你从旁相助,我已将余毒尽数拔除,不足为虑。殿下初回京时,已除过几轮毒,他不欲让人知晓当时金蚕蛊可解,于是主动服下另一种毒药——浮光散。”
白菀看到此处,终于恍然大悟,戳了下他的手臂,手指着自己。
傅观尘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继续写道:“不错,你当初诊断出的正是这浮光散。从脉象上看,与金蚕蛊类似,但毒性浅,只会使人昏迷,且短暂致盲。”
白菀忍不住夺过笔,将金蚕蛊和浮光散圈出,从后者引出一条线,指向前者,然后在旁边写下“掩饰”二字。
傅观尘眸中含笑,微微颔首。
一个毒性可控的浮光散,加上金蚕蛊的余毒,制造出宁王蛊毒未清的假象,让人放松警惕。
宁王这是行了一招奇险无比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