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男女之间有一个沉重的铁门隔开,但铁门是镂空的,男囚犯疯狂拍打铁门的声音还是成了她的噩梦,她也不得不时时防备着有人会突然朝她出手。
每天提心吊胆,很快就让庄淳月身心俱疲。
她要跑,无论如何都要跑!离开这个动物一样毫无尊严的世界!
这个念头深深扎在庄淳月脑子里。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擅长开锁的拉丁女人加入,她用一根细鱼穿过门缝将把锁打开,几个人偷偷逃了出去。
可是出逃时,同行的阿红惊动了狱警,追捕即刻展开,庄淳月赤足踩在锐利砂石上,听到枪声的一刻立刻扑倒躲藏,才逃过一劫。
接连几声枪响,灯塔下几个急奔的影子扑倒在地上,没再站起来。
逃得快的人已到海滩,却全被射杀了,庄淳月死死伏在地面,每一声枪响,她薄薄的身子都贴得离地面更近,恨不得和大地融为一体,五指死死地抠进泥里,压制住哆嗦的身躯。
等不到露水时分,囚服后背已经彻底被汗打湿了。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在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候,她才挣扎起瘫软的四肢,偷偷摸回囚室里。
一路庄淳月都害怕会遇到人,但是幸好,没有知道她会往回跑。
无声闪进铁栅栏,睡回吊床上,庄淳月睁着眼睛直视黑暗,无法入睡。
耳边是白人和黑人交织的呼吸声和打鼾声,劳作之后的汗味和西方人原本就大的体味在囚室混合出令人难以忍耐的窒息气味。
她一直没有合眼。
惊魂的一夜过去,庄淳月起身跟着队伍走出囚牢,到海岛另一面脱泥砖,她努力表现得和所有人一样,埋头劳作。
钟声响起时,她是不想去广场的,可实在找不到逃走的机会,也没有能躲藏的地方。
随着人流蹚过泥泞,踩上广场的石阶,庄淳月尽管努力把自己藏住,阿红还是在人群里看到她。
“她才是主谋!”
那根手指死死地锁定了她。
阿红怕死,她不能接受一起逃跑的人安然无恙躲在人群里,自己却要接受死刑。
现在,庄淳月也被她推到了悬崖边。
令神父欣慰的是,庄淳月的法语格外流利。
她操着纯熟的法语,镇定说谎:“阿红说她后悔了,不敢再逃跑,并愿意做十倍的苦役,求您饶恕她。”
神父听罢,遗憾地看向阿红:“你已经触犯了法律,恕我不能为你提供除祈祷以外的任何帮助。”
“你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阿红急切追问。
庄淳月看向她,以一种平静到残酷的眼神说道:“不是我害你被捕,你不应该揭发我。”
幸好阿红不会说法语,这座岛上除了庄淳月,也没人能再听懂她的中文。
美洲大陆那边的库南和卡宴倒是有很多华人劳工在做苦力,偏偏撒旦岛没有。
阿红说的是什么,只能由庄淳月来解释,没有人能拆穿她的谎言。
她祈求没有……
庄淳月脑子里如有万丈海浪拍打礁石,紧张出汗的手心微微松开了些,警告自己不要露馅。
“你……”阿红咬紧后槽牙。
这时,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庄淳月全部心神都在应对眼前盘问,并未理会骚动的来源。
阿红不再指望庄淳月把自己的话转达,她冲到区长面前,用尽所有能想到的手势比画,企图让人明白她的话:“是她!她也是逃犯!”
区长一个枪托打在阿红面门,阻止这个癫狂的囚犯靠近自己。
神父看着激动的女囚格外为难,只能又问庄淳月:“她又在说什么?”
庄淳月更加冷静,答道:“她说,你们冤枉了她,她只是出去上厕所才会碰到狱警,说出去之前同我说过,让我这个时候给她做证。”
在她的翻译下,阿红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有猫腻。
“巴尔洛。”神父转身看向刚刚被纠缠的C区区长。
撒旦岛的监牢分成四个区,C区是唯一的女子牢房,区长名叫巴尔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