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是千早爱音。
她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和苍白的下巴。
她似乎睡着了,又或者只是闭着眼,身体随着呼吸极其微弱地起伏。
银灰色的眼镜搁在旁边的茶几上。
在暖黄灯光的笼罩下,她身上那种尖锐的绝望和死寂似乎被柔化了一些,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平静。
然后,素世的视线,落在了沙发前的矮几上。
那里,放着一个白瓷托盘。
托盘里,空空如也。
燕麦粥的碗、装鸡胸肉和胡萝卜的小碟、牛奶杯……全都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光洁的瓷面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惊愕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敢确认的……释然,猛地冲上素世的心头。
像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一丝稀薄的空气。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沙发上那个沉睡的身影,又看看那个干净得发亮的托盘。
伯爵红茶的气息在她周身无声地弥漫,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暖意。
“爱音?”她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几乎称得上温和的语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银灰色的眼眸在暖光下依旧带着几分茫然和未散的睡意,但不再是昨夜那种空洞的死寂。
她似乎花了点时间聚焦,才看清站在光影交界处的素世。
“……嗯。”她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回应。
素世走近几步,在沙发旁停下。
她看着爱音,目光扫过那个空托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轻松,甚至……一点点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这次……舍得吃饭了?”
爱音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素世的目光,苍白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和……一点点被看穿的窘迫:
“……嗯……饿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素世紧绷了数日的神经,骤然松弛了一瞬。
一股暖流,微弱却真实,驱散了心头的部分寒意。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紧抿的唇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就好。”素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久违的从容,“身体要紧。你……”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暂时先住在这里。等身体恢复一些,我们再……”她本想说“再谈以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刺激到她,“……再说。”
她转身,准备走向厨房,心情是这几天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也许……也许情况真的在好转?
也许昨夜那场风暴,反而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甚至开始思考晚餐该做点什么更温和滋补的流食。
“我去准备晚饭。”她说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然而,就在她踏入开放式厨房区域的瞬间,脚步猛地顿住了。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厨房岛台旁那个设计感十足、线条流畅的不锈钢垃圾桶上。
垃圾桶的盖子微微敞开着。
里面,赫然堆放着——
被倒掉的、已经凝结成块的燕麦粥,灰白粘稠,糊在桶壁上。
被丢弃的、干瘪蜷缩的水煮鸡胸肉丝和蒸软的胡萝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