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含糊其辞的抗拒,像火星溅入了素世压抑已久的焦躁和担忧。
她撑在床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伯爵红茶的气息变得凛冽起来,带着Alpha天生的压迫感。
“说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最后的温和,变得锐利,“看着我,回答我!你到底在干什么?用绝食折磨自己,然后偷偷喝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爱音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鞭子抽到,银灰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惊恐的水光,嘴唇哆嗦着,却依旧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破碎的呜咽,“……唔…嗯……”
“嗯?嗯?除了‘嗯’和‘啊’,你还会说什么?!”素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讥讽,那是对眼前这团混乱、这具自我毁灭的躯壳、以及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的宣泄。
“不吃东西……是因为英国的食物不合胃口吗?”
“还是说……习惯了更‘高级’的餐厅,看不上我这里的粗茶淡饭了?”
“……”被子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但素世似乎看到那单薄的肩膀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她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抛出下一个猜测:
“或者……是在那边,有人‘精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把你养刁了?某个……金发碧眼的Alpha?”她刻意加重了“精心”和“Alpha”的读音,带着赤裸裸的暗示和嘲讽,“让你觉得,回来吃我做的饭,委屈你了?”
“……”枕头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吸气,带着明显的颤抖。爱音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素世眼底的冰霜更厚。她向前倾身,阴影完全笼罩了床上的人,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淬了毒的冰针:
“还是说……在英国,‘发光’发得太耀眼,把身体都透支了?嗯?为了那个‘更大的舞台’,把自己熬成了这副……皮包骨头的模样?”她的目光扫过被子下那嶙峋的轮廓,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这就是你追求的‘成功’?千早爱音?”
“……”被子里传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像受伤小兽的哀鸣。
“说话!”素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Alpha不容置疑的威压,彻底撕碎了那层虚假的平静,“告诉我,我猜得对不对?那个让你抛下一切、头也不回跑去的‘梦想之地’,到底给了你什么‘厚礼’?是让你在某个廉价旅馆发霉的床单上饿到脱形?还是被某个承诺捧你上天的混蛋骗光了所有,最后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
这句精准而恶毒的猜测,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爱音最深的伤口上。
她猛地从被子里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几乎让她眩晕。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被彻底撕开伤疤的剧痛、难以置信的惊恐,以及一种被看穿后的、赤裸裸的羞耻。
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残留的酒气。
“……不……不是……”她嘶哑地反驳,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毫无底气,只有绝望的否认,“……你……你胡说……”
“我胡说?”素世冷笑一声,海蓝色的眼眸里是冰冷的洞悉和毫不留情的追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爱音!看看你自己!除了被彻底打垮、输得一败涂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爬回来,还有什么能解释?!告诉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能让你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的、除了彻底失败以外的理由!”
爱音被这连珠炮般的、精准刺向她最痛处的质问彻底击溃了。
她张着嘴,想反驳,想尖叫,想否认,但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像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素世那张冰冷、美丽、写满失望和讥讽的脸,再看看自己这具瘦弱、散发着酒臭的残破躯体……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她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是……是又怎样……”她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彻底放弃的、自暴自弃的麻木,“……我就是……失败了……烂透了……行了吧……”
“我变成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
素世瞳孔微缩,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顶撞噎了一下。
爱音像是打开了某个泄洪的闸门,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来,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
“我饿死……我烂掉……我喝死……都是我的事,不用你……不用你假惺惺地……装好人!”
“你把我捡回来……问过我的意思吗?!谁要你多管闲事……”
“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啊!”
最后一句,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解脱般的怨毒,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吼完,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眼泪汹涌地冲刷着那张瘦削得可怕的脸庞。
“……”
长崎素世僵在原地。
海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的怒火、担忧、被顶撞的惊愕……所有激烈的情绪,在爱音那句“多管闲事”和“自生自灭”的嘶吼中,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