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移向床头的垃圾桶。
里面,赫然躺着另外两个同样被捏扁的、一模一样的空罐子。
冰冷的荒谬感,如同一条滑腻的蛇,瞬间缠住了素世的四肢百骸。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海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着窗外扭曲的光斑,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是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怒火,以及一种……被命运戏耍般的、冰冷的滑稽感。
两天。
整整两天。
她精心准备的食物,一口未动。
她温言软语的劝说,如同石沉大海。
那个用沉默和绝食将自己包裹成行尸走肉的人,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的人……
竟然……
在她出门后,偷偷打开了冰箱。
翻找出了她藏在最里面的啤酒。
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喝掉了三罐。
喝到……爬上了她的床,在她的被褥里醉倒、昏睡?!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愤怒、担忧、被愚弄的羞恼以及深不见底的疲惫的热流,猛地冲上素世的头顶。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伯爵红茶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带着凛冽的质问意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试图压制那缕微弱的、带着酒精气息的凋零樱花。
长崎素世站在自己主卧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她昂贵丝绒被褥里的身影。
地毯上三个刺眼的空啤酒罐,像是对她两天来所有小心翼翼和徒劳担忧的无声嘲讽。
冰冷的荒谬感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翻腾的怒火和更深的无力感。伯爵红茶的气息在房间里无声地弥漫,带着一种试图维持秩序的、冰冷的理性。
“爱音。”她的声音响起,初始是刻意压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温和,像在和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讲道理,“醒醒。看着我。”
床上的人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仿佛那柔软的织物是最后的避难所。
素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海蓝色的眼眸里沉淀着更深的暗色。
她俯身,一只手撑在床沿,拉近了距离,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
“告诉我,为什么不吃东西?”
“……”被子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我放在那里的早餐,午餐,晚餐,你一口都没动。两天了。”她陈述着事实,语气像在汇报一份糟糕的季度报表,“你的身体撑不住的,爱音。”
“……”回应她的,是枕头里传来一声更重的吸气,带着浓重的鼻音。
素世耐心地等了几秒。空气里只有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和那若有若无的、苦涩的樱花气息。她感到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在被缓慢地、无情地拉紧。
“那这些,”她的目光扫向地上的空罐,声音里终于掺进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硬,“是怎么回事?冰箱里的啤酒,是你拿的?”
“……”被子里的人似乎瑟缩了一下。
“三罐。”素世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地报出数字,“你喝掉了三罐。在你连一口粥都咽不下去的时候。”荒谬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她几乎想笑。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极其缓慢地,那颗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动了动,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脸颊和凌乱的粉色发梢。
银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浑浊,带着宿醉的迷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到素世脸上。
“……嗯。”一个极其微弱、含混不清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嘴唇里逸出。
“嗯?”素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诘问,“‘嗯’是什么意思?回答我,爱音。为什么?”
“……”爱音的眼神躲闪着,又试图把自己缩回去,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唔…啊…”声,像坏掉的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