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晚,夜深人静之时,朦朦胧胧的夜色之下,牢房内总会有许多个小鬼进来。他们有的吃喝,有的说笑,全不把何永言放在眼里。
这天晚间,隐隐约约的感觉中,就听有人粗声说道:“这个书生都病了半个月了吧。”
另一个尖细声音说道:“谁说不是,赶紧死吧,若是被杀头,那就不值钱了。”
粗声道:“这是一位京城里来的书生,生前体贵,死后尸骨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呢?”
尖细声音道:“都半个月了,早晚也得死,我看用我腰带,咱们先帮助、帮助他吧。”
白鬼搬起何永言的身子,黑鬼把腰带往何永言脖子上一套,接着一个摔跤大背挎的姿势,就把何永言给背到了后背上。
何永言此时已是万念俱灰,心想我就是有千般的手段,万般的本事,也救不了自己的命了。半个多月来,昏睡高烧的身体,此时已绵软的手无缚鸡之力。
老天爷啊,我不能够死啊。何永言凝聚最后一丝气力,拼死挣扎。然而,裤腰带死劲儿勒住了脖子,腿脚一阵乱蹬的他,隐隐约约之中,就听有人喊道:“放下,放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够做。”
何永言随即感觉脖子上的裤腰带一松,整个身体就摔躺在了地下,接着一口气终于大喘出来。此时多日绵软无力的身体,经过这鬼门关前的一阵生死折腾后,何永言坐在地下禁不住全身大汗淋漓。
何永言摸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一眼那位二小鬼称为师父的人后,就不由地大张开口,结结巴巴地说道:“吕大年、鬼面佛……”
吕大年听了何永言的声音,俯身趴下来细看,看到何永言后,亦是一愣,问道:“敢问书生,可是何永言否?”
何永言喜道:“吕先生,正是在下。”
吕大年问道:“何御医何故来到这宛平大牢,您究竟犯了何罪?”
何永言禁不住眼泪涌出,接着叹息一声道:“唉,一言难尽啊。”
吕大年赶紧让黑白二小鬼端来一碗清水,吕大年怀中掏出一个丫丫葫芦,倒进清水内一些粉末,端给何永言道:“何御医,快些喝下这清热润体的还阳散。”
何永言不便推辞,仰脖一口气喝下,就感觉浑身冰冷过后,一阵温热之气,顿时从脚后跟窜至全身。
何永言也就起身磕头吕大年道:“晚辈谢过吕先生救命之恩。”
吕大年一把拉起何永言道:“上一次白家鬼亲婚礼上,老汉眼拙,粗心大意中没有分清晕厥虚实,若不是何御医出针施救纸新娘母亲,必将陷我到医患不义之中。要说谢,我还应该谢你呢!”
何永言道:“先生既然施救纸新娘母亲,那么纸新娘也不是先生所害的了。”
吕大年叹一口气道:“纸新娘确实有病,我出手医治,无法使其重生,乃是事实。只是不该把自己的患者拿来许人鬼亲,从而给人造成误解。”
何永言道:“吕先生救我性命,我绝对深信先生是位好人。”
吕大年也一把握住何永言的手说道:“多谢何御医理解。”
何永言点点头。吕大年继而不解言道:“何御医您这大牢一病,又病从何来呢?”
何永言心想人家吕大年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还有何可隐瞒的!于是,也就把自己接受谭嗣同大人邀请,来京城为光绪皇帝治病,以及菜市口谭嗣同被害后,众人从源顺镖局打出来,逃离京城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吕大年说了个清清楚楚。
吕大年听到紧要处,更是一把紧紧攥住何永言的手,钦佩的表情下,不住地点头。
何永言讲述完毕,吕大年沉思许久后,对何永言道:“即使何小六和孙俊英搬来救兵救你,恐怕你也很难走出这宛平县大狱了。”
何永言一惊道:“这是为何?难道先生对我事情有耳闻?”
吕大年点头道:“乱党钦犯在宛平县大狱被囚,当地早已传开,我也早闻,只是不知道钦犯就是何御医而已。”
何永言点头。吕大年轻声道:“前几日官府早已接到京城皇宫传来的书信,告知乱党钦犯不必押解进刑部,只待京官来,验明正身,即可行刑。”
何永言内心沉重,表情忧伤下,叹一口气道:“唉——我死不惧矣,只是情难尽父母之孝无以回报,心不甘报国热血无处倾洒……另外,还、还有我爱妻李梅儿,尚在济南府苦等我归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