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虎头镇,天刚擦黑,烟囱里飘着稀薄的炊烟。罗铁锤的家在镇子西头,一间低矮的泥草房。他刚下值回来,正躲在里屋偷偷喝酒。他是守着关卡的老兵,每天晃一圈,靠搜刮行人的“过路费”过活。今日运气好,敲到了几两银子,便买了一大盘卤肉、一壶劣酒,正就着肉美滋滋地喝着,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二叔!”侄儿罗三喘着气跑进来,额头上满是汗,脸上却透着兴奋,“我今日看到一条‘大鱼’!”罗铁锤放下酒碗,没好气地瞪他:“啥大鱼?你小子又想干啥?”罗三毫不见外的坐下来,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道:“有个人下午来肉铺买肉!眼睛都不眨的买了十几斤,那荷包鼓鼓的,一看就有不少银子!他还带着个妇人,穿得干净整齐,不像是普通流民,他手里肯定有不少钱财!”“今日来买肉的,好些人都与这个人相识,他们是一起的,这是一伙肥羊!”罗铁锤端着酒碗的手顿了顿:“你想干啥?”“干一票啊!”罗三把碗重重一放,眼睛发红,“二叔,你也知道,驿站欠了三个月俸银没发,家里快揭不开锅了!那群人看着像是要往南走,咱们找几个兄弟劫了他们,好歹能熬过这个冬天,不然家里铁定会饿死好几个人!”罗铁锤沉默不语,他虽贪财,也知道抢劫是大罪。他守关的时候,虽然也经常会搜刮一些来往行人的钱财,但是没有想过去直接抢劫。可侄儿现在家里快揭不开锅也是事实,他的钱也要养自己一大家子,也帮不了侄儿们多少。“你们不是跟着你哥杀猪卖肉?做正当营生不好吗?”罗三道“杀猪有二哥一人就够了,再多的肉卖不完,我跟老四天天无事可做,城里也没有活可给我们做,二叔,你不知道,我有个兄弟的娘已活活饿死了想起兄弟家的惨状,他的语气哽咽起来。罗铁锤皱着眉问:“你确定他们有钱?他们一共有多少人?”“肯定有钱!”罗三拍着胸脯,“我已经让人跟着他们了,就在镇外二十公里处,有个两三百人,老弱居多,没多少能打的!我找了二十多个兄弟,只要您同意,咱们肯定能成!”他之所以一定要拉着二叔一起,而不是联合其他被驿站拖欠薪的兄弟们去单独干,就是因为二叔手里有兵器,二叔虽然只是个守关卡的小官,可拿一些刀出来用用还是没有问题的。罗铁锤捏着酒碗,犹豫片刻,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摔在桌上:“好!我去拿刀,你把人都喊到东村口老槐树下集合,现在就走!记住,能不杀人就别杀人,抢了钱财就走!”罗三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知道了二叔!”转身就往外跑,激动的差点撞在门框上。罗铁锤走进里屋,从床底摸出那把陪伴自己十年的刀,刀身磨得锃亮,映出他有些狰狞的脸。他喃喃自语:“别怪我,都是这世道逼的,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另一边,林呈一行人吃完晚饭,便继续出发。天快黑时,他们在一片背靠悬崖的开阔地停下,这里易守难攻,是宿营的好地方。众人刚要动手搭草棚,林世顺就急匆匆跑过来,压低声音对林呈说:“三叔,后面有动静,好像有人跟着咱们!”林呈心里一紧:“是流民吗?”难道又有流民盯上了他们的粮车?林世顺摇摇头,脸色凝重:“大根叔发现的,他说不像是流民,那些人走路轻手轻脚,手里好像还拿着武器,看着不对劲。”“走,去看看。”林呈立刻拿起放在身边的弓箭,跟着林世顺绕到队伍末尾,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后,找到了李大根和林小栓。两人正趴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的草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林呈也趴在石头上,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越过远处几个零星的流民身影,路边的草丛里隐约有黑色人影闪过,手里握着的东西泛着冷光。“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他轻声问。李大根摇摇头:“太远了,看不清脸,但肯定不是流民,流民手里没有这么多武器,而且他们走得很有章法,像是有人指挥,不是瞎晃的。”林呈又看了会儿,正好看到一个圆脸汉子举着刀,在草丛里调整姿势,那刀方方正正,是官差常用的短刀,不是流民的柴刀。这是来者不善!“他们肯定会在夜里动手。”林呈慢慢站起身,对李大根说,“你留在这里,世顺跟着你,有动静立刻报信。小栓,你跟我回去,让大家赶紧准备,挖陷阱,布防御。”回到营地,林呈把有人跟踪、且带武器的事跟老爹、族长等人说了,又对众人道:“对方人数不明,但肯定是冲咱们的粮车和财物来的。这附近的流民都两手空空,只有咱们车多东西多,被盯上不奇怪。咱们得趁天黑前布置好,做好两头被夹击的准备。万一他们在前头也设了埋伏,也好应对。”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要是来了几十个人,咱们咋打得过?”有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慌。“要不,咱们连夜赶路吧,别跟他们硬碰硬!”另一个人提议,立刻有好几人附和。“不行!”林呈摇头,“咱们这么多人,还有老人孩子,走不快,前脚刚走,后脚就得被追上,到时候更被动。”他看着巡逻队的青壮,语气坚定:“既然知道他们要来,咱们就做好准备等着!挖好陷阱让他们有来无回!”“把你们平时练的本事都使出来!你们身后就是爹娘孩子,退一步就是死,谁都不能退!”原本慌乱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也坚定了。青壮们立刻钻进树林,砍来藤蔓、麻绳,在营地前方五十米处横向拉了三道绊索,高度正好到人的膝盖,又在绊索旁的草丛里藏了些削尖的木棍。妇女和老人拿着锄头、木棍,在绊索后面挖了十几个半米深的浅坑,每个坑里插三四根削尖的硬木签,签尖朝上,再铺上树枝和杂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最后,青壮分成两队,一队守前方,一队守后方,手里握着长枪、木棍和菜刀。林呈则带着有弓箭的青壮埋伏在草丛里,箭搭在弦上,随时准备射击。孩子们被集中到队伍中间,由几个老人看着,不许乱跑。天色彻底暗下来,营地周围静得只剩下虫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武器的手沁出了汗,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等着即将到来的战斗。营地里的灯全灭后没多久,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簌簌”声,还夹杂着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来了。林呈立刻压低声音喊:“准备!”守在前方的青壮们瞬间握紧武器。没过多久,一行黑影从草丛里窜出来,手里举着刀,朝着营地直冲过来。他们以为流民队伍毫无防备,想趁夜打个措手不及。可刚跑出去没几步,最前面的两个黑影突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腿被绊索缠住,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后面的人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有三个被绊倒,其中两个摔进浅坑里,削尖的硬木签扎进腿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夜里格外刺耳。“有陷阱!”贼人大声喊道,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群流民居然还会设陷阱!林呈抓住机会,对着身边的弓箭手喊:“射!瞄准了射!”十来支箭同时射出,在黑暗中划出微弱的弧线。领头的两人中箭倒地,惨叫着滚了几圈,没了动静。剩下的袭击者吓得不敢再冲,纷纷躲到树后,朝着营地扔石头,嘴里骂骂咧咧。林呈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对着青壮们喊:“冲上去!解决他们!”青壮们分成两队,一队拿着长枪朝着袭击者冲去,另一队守在营地两侧,防止有人绕后。双方很快扭打在一起。林呈也想往前冲,半道被二哥拦住了:“你别去!在后头指挥就行,你要是出了事?爹不得打死我!”林呈只能退回,猫在石壁后用箭偷袭。在我方人多多的前提下,没一会儿,贼人就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喊着“撤!快撤!”,便往树林里跑了,连受伤的兄弟都顾不上了。青壮们想追,被林呈拦住了:“别追了!先看伤员,守好营地!”众人停下脚步,开始清点,三具尸体、两个受伤严重无法逃跑的人。李大根那边也押着五个想从前头偷袭的贼人过来,个个鼻青脸肿,被捆得严严实实。“大人,这五个贼人想从前头冲进来,全被我们抓住了!”李大根指着地上的人,语气兴奋。林呈让人把俘虏捆在一起,先审了审,是虎头镇的人,还有几个是盘山驿的驿卒,因为看他们在镇上买东西阔绰,就起了劫财的心思。“先绑着吧,都去休息,等明日再说。”林呈揉了揉眉心,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打了胜仗,众人欢呼起来,开始烧火烤肉庆祝胜利。参与战斗的青壮围在一起,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刚才有多厉害:“我一棍就把那贼人打倒了!”“我还夺了他的刀呢!”几个妇人也不服输,笑着说:“我们捡了好些石头,要是他们敢来,也能砸得他们头破血流!”“二婶,你就别吹牛了!”她侄儿直接反驳,引来一阵哄笑。林呈也很高兴,这次对上三十多个带武器的壮汉,自家这边只有三人轻伤,没人丧命,团队配合越来越默契了。他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多了些底气,说不定,真能带着所有人平安到达目的地。这时,以林木为首的几个人端着酒走过来,脸上满是愧疚。他们在交战前临阵脱逃的人,林木还谎称肚子疼躲起来,占了最安全的悬崖边,直到战斗结束才敢出来。,!最后还是他老爹站出来代表他们一家出战的。林呈不:()不当官了,逃荒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