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拈著那细弱的茎,凑到眼前,浑浊的目光端详了片刻。
然后,她颤巍巍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去瓣上沾著的一点泥星。
这才满意地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极其稳当地將这支小小的白菊,簪在了旁边另一位老婆婆耳后稀疏白髮髻旁。
被簪的老婆婆,沟壑纵横的脸上闪过一抹笑容。
如水面的涟漪漾开,又很快地隱没在深深的皱纹里。
抬起自己同样枯槁的手,轻微地碰了碰那冰凉柔嫩的瓣。
另一位身形更为矮小,脊背弯得几乎成直角的老婆婆。
正吃力地弯著腰,在堆里翻找。她挑中了一朵硕大的白玉兰,颤巍巍地將这朵,试图簪到旁边一个老婆婆同样稀疏的头顶上。
那老婆婆比她略高些,她踮著脚,手臂抖得厉害。
试了几次,那总是不听使唤地滑落。
“九妹,你手抖得厉害,我来。”
旁边一个相对“年轻”些,嗓门洪亮的老婆婆看不过眼。
一把夺过那朵玉兰,不由分说。
带著几分粗鲁却利落地,將梗用力插进了一位婆婆的髮髻深处。
玉兰瓣颤巍巍地抖动著,几乎遮住了老嫗的半只耳朵。
“怎么样?漂不漂亮?”
老嫗眉目弯成了一道细缝,对著身边的好姐妹展示。
这景象很矛盾。
衰老与娇艷,枯槁与生机。
如此突兀,又如此和谐地並置在一起。
“后生仔!”
一个洪亮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打破了这小小的方寸安静。
是那个嗓门洪亮,给好姐妹簪上玉兰的婆婆。
她不知何时注意到了柳树阴影下的陆沉舟。
此刻正眯著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傻站著做啥?湿淋淋的,像只落水鸡!”
洪亮婆婆的嗓门带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瞬间吸引了所有老婆婆的注意。
七八双浑浊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带著好奇和探究。
陆沉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弄得微微一怔。
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脚下湿滑的青砖却让他身形晃了晃。
“过来过来。”
“淋病了可没郎中给你瞧!”
洪亮婆婆朝他招手,语气粗糲。
却带著一种市井底层特有,不容拒绝的直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