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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帆影近岸吉凶未卜（第1页）

粗壮的灰黑色烟柱，如同绝望中伸向苍穹的求救之手，在蔚蓝的天幕下执拗地攀升、飘散。海滩上的三人，心脏被希望与恐惧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着，几乎要停止跳动。那艘双桅帆船清晰地改变了航向，船头破开平静的海面，犁出一道白色的浪痕，正正地朝着他们所在的岛屿驶来。距离拉近，已经能看清船体上斑驳的深色油漆，饱经风霜的木质船舷，以及甲板上几个模糊但移动着的人影。陆文清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这艘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它的体型不算特别大，但线条透着一股利落和悍勇，不像寻常商船那般笨重，也不像渔政船只那样带有官方的规整感。主桅杆上悬挂的旗帜图案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但绝不是常见的商旗或任何他认知中的国旗。一种属于军旅生涯磨砺出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更像是一艘……私人武装船只，或者，在某些灰色地带航行的“探险船”。沈如晦紧紧搂着念雪，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也感受到了陆文清身上散发出的凝重。获救的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对未知的恐惧。这艘船会带来什么？是离开地狱的方舟，还是驶向另一个深渊的渡船？“文清……”她声音微颤，看向陆文清。陆文清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定着越来越近的帆船，低声道：“见机行事。一切有我。”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柄绑在木棍上的匕首，往身后藏了藏，同时，用脚将篝火旁一些散落的、可能暴露他们实际虚弱状态的杂物，轻轻踢到沙子里掩埋。帆船在距离海岸约百米外的深水区抛下了锚。一艘小艇被从船舷放下，几名船员划着桨，朝着海滩而来。小艇靠岸。从上面跳下来四个男人。为首的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身材精悍，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短褂，腰间鼓鼓囊囊，似乎别着家伙。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嘴角，让他本就凶悍的面相更添几分戾气。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也都是一副久经风浪、绝非善类的模样，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沙滩上的陆文清三人，尤其是在衣衫褴褛、却难掩清丽轮廓的沈如晦身上停留了片刻。刀疤脸男人走上前几步，目光在陆文清明显带伤的肩膀和三人狼狈不堪的衣着上扫过，操着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官话，瓮声瓮气地问道：“是你们放的烟？怎么回事？”陆文清强撑着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位大哥，我们乘坐的货轮前些日子遇到风暴沉没了，只有我们三人侥幸漂流到此岛。已经困守多日，弹尽粮绝，幸得诸位路过，恳请施以援手，带我们离开此地，感激不尽！”他刻意模糊了货轮沉没的具体原因和他们的真实来历。刀疤脸男人眯着眼睛，又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特别是多看了陆文清几眼，似乎在他挺拔的身姿和即便落魄也难掩的某种气质上察觉到了什么。“货轮？哪家的货轮？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些问题如同连珠炮，带着审问的意味。陆文清心中警铃更甚，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报了一个之前从海狼那里听来的、确实存在且航线经过附近、但与他们无关的货轮名字和模糊信息。刀疤脸男人听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目光再次转向沈如晦和念雪，尤其是在沈如晦那张虽然憔悴却依旧动人的脸上逡巡不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这娘们和娃儿，是你什么人？”陆文清侧移一步，将沈如晦和念雪更严实地挡在身后，沉声道：“是在下的内人和小女。”刀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令人不适的算计。“落难到此，也是缘分。带你们走嘛……不是不行。”他拖长了语调，“不过这茫茫大海，救人性命，可是天大的恩情。总不能白救吧？”果然！图穷匕见！对方并非纯粹的善心人士，而是有所图谋！陆文清心沉了下去，但面上不动声色：“这是自然。只要我们能离开此地，到了安全港埠，必定倾尽所有，厚报诸位恩公。”他刻意强调“到了安全港埠”，暗示身上现在并无财物。刀疤脸却嗤笑一声：“倾尽所有？你们现在这模样，还能有什么所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沈如晦，意思不言而喻。“这样吧，看你们也怪可怜的。船上的淡水和食物也不宽裕……这样，你们身上若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先拿出来抵点船资。至于其他的……嘿嘿，到了地方再说。”他身后的几个船员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声，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沈如晦身上打转。沈如晦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抱紧了念雪。陆文清拳头暗暗握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知道，对方是看上了沈如晦的美色！所谓的“值钱玩意儿”不过是借口！，！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可是，硬拼？对方四个人，而且很可能都有武器，自己重伤未愈，如晦和念雪毫无反抗之力……就在气氛剑拔弩张，陆文清脑中飞速思考对策之际，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帆船的方向传来，用的是同样的闽南口音：“阿彪！在那里磨蹭什么？问清楚情况就赶紧回来！我们赶时间！”被称为阿彪的刀疤脸男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悻悻地朝着船上应了一声：“知道了，三爷！”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陆文清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算你们走运！老子现在没空跟你们耗！”他指了指陆文清，“你，还有那娘们，跟我们上船！至于报酬……哼，到了船上，自有分晓！”说完，他不容置疑地一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带人。绝境似乎并未过去，只是换了一种更直接、更屈辱的方式。登上这艘船，无异于羊入虎口！陆文清眼神一厉，正准备不顾一切拼死一搏，哪怕血溅五步，也绝不让如晦受辱——就在这时，一直被沈如晦紧紧抱在怀里、吓得不敢出声的念雪，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和陌生人凶恶的态度彻底吓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死死抓住沈如晦的衣襟，模糊不清地哭喊着：“娘……我怕……爹爹……爹爹在哪里……我们要去找爹爹……”孩子天真而无助的哭喊，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沈如晦和陆文清。也让那几个正准备上前动手的船员动作顿了一下。沈如晦的泪水瞬间决堤，她紧紧抱住女儿，心如刀绞。陆文清看着哭成泪人的念雪和悲恸欲绝的沈如晦，一股混合着无力感、愤怒和誓死守护的决绝，在他胸中激荡、冲撞。就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的时刻，帆船上那个被称为“三爷”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船舷边。他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绸衫，与阿彪等人的粗野截然不同。他的目光越过海滩上的纷争，落在了哭泣的念雪和护着孩子的沈如晦身上，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因为准备搏命而挺直脊梁、眼神锐利如刀的陆文清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老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他抬起手，制止了阿彪等人进一步的行动。海风拂过他花白的鬓角，他望着陆文清，用一种平静却带着某种探究意味的语气，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让陆文清和沈如晦都浑身一震的问题：“那位先生……你腰间挂着的那把钥匙……可否借老夫一观？”钥匙？！陆文清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腰间。为了取用方便，他将那把从紫檀木盒中得到的、救过他们命的奇特钥匙，用细绳拴着，挂在了腰带上，原本被衣摆遮挡，但在刚才紧张的对峙和动作中，不经意间露了出来！这老者……认识这把钥匙？！：（）路灯下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