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卫宫宅邸的一室。“——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呼,一晚上能准备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吧……”远坂凛在铺了一地的各式器具中翻找着,终于找到了要用的宝石。凛随手将之前攥在手里的另一颗宝石放在地上,旁边还摊着一张写满细密注释的手绘地图——为了应对第二天的战斗,她也在尽可能地做好万全准备。要是明天不能解决掉敌人,局势只会越发不利。更何况还有那个以魔力为食的“黑影”这种意外的家伙,万一它是被caster阵营操控的,就必须提前想好应对这一威胁的办法。甚至有可能需要动用自己的底牌,凛心里很清楚:战争的胜负,大多取决于战前的准备是否充分。“……”凛揉了揉因过度专注而酸胀的眼睛,暂时把手里的宝石放回地上。凛本想再多做些准备,但转念一想,该有的布置已经到位,继续熬下去只会徒增疲惫。于是凛伸手想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器具——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哼,看起来很忙啊,小姑娘。”“咔嗒”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不速之客径直走了进来。无视了惊得浑身一僵的凛,闯入者悠然地穿过房间,理所当然地占了一把椅子。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凛——正是archer。过了好一会儿,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脸上很快染上不快。作为御主,凛不仅没察觉到这位神秘从者的靠近,更让她介意的是,自己准备魔术的“底牌”被他看了个正着。虽说眼下的准备就算被看见也没什么大碍,但任谁被这样贸然打扰,心情都不会好。“我说,进女孩子的房间,至少先敲门吧?”“哈,别逗了。你可没半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端庄得体这东西,你还差着远呢。”“……你说什么?”凛额角青筋直跳,转向故意用鼻子哼笑的archer。意识到对方是在故意挑衅后,她沉下脸,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凛很清楚,跟这个喜欢捉弄人、又牙尖嘴利的男人斗嘴纯粹是浪费时间。而且archer平时向来随心所欲,这次特意跑到她这里来,绝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肯定有别的目的。凛本就打算收拾完东西就休息,自然想尽快把这突如其来的“麻烦”解决掉。凛从地上站起来,重重地坐到靠墙的床上,学着archer的样子抱起胳膊,毫不掩饰地宣示着自己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随即直奔主题:“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没什么大事。仔细想想,我好像还没跟你好好说过话。只是突然想看看,saber的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archer语气轻佻,仿佛在说“你该感谢我”。即便沉稳如凛,听到这话也有些无语——说白了,这位英灵就是来跟她“聊聊天”的。但archer特意把她称作“saber的御主”,言外之意恐怕还带着“你是否配得上做saber的御主”的审视意味。凛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即便在archer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猩红眼眸前,她也没有丝毫怯意。毕竟以远坂凛的骄傲,绝不会在这位深不可测的英灵面前暴露半分软弱。“嗯?”archer的目光突然从凛身上移开,落到了地上那张纸上。看清那是学校周边的地图后,archer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觉得有趣:“准备得还挺周全嘛,小姑娘。不过话说回来,想骗过那群杂碎、拿到圣杯,确实容不得半点马虎。那所谓的‘万能许愿器’,对人类来说,诱惑力确实不小啊。”“真可惜,我可没那种心思。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没什么想靠圣杯实现的愿望。”“……哦?”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archer的瞳孔微微一缩。archer知道,作为凛的从者,saber心中藏着巨大的愿望,可这位御主身上却看不到丝毫欲望——对以欣赏人类欲望为乐的archer来说,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那你是为了什么战斗?总不会像那个小鬼一样,是为了逞英雄救人吧?”“别开玩笑了。我可没那么好心。”凛毫不犹豫地反驳,随即说出了那句曾在召唤之夜对saber说过的话,“——我只是因为‘有战斗要打’,所以才打。圣杯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附加品罢了。”无论被问多少次,凛的答案永远不会改变。对凛而言,能实现人类欲望的圣杯,和随手可得的赠品没什么两样。这场战斗是凛必须履行的责任,是无法逃避的阻碍,所以她才会选择加入——从一开始,她与那些渴求圣杯本身的人,就不在同一个上。,!这番出人意料的豪言,让archer难得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或许是凛的回答触动了archer,archer先是像品鉴物品般眯起眼睛,随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少见的女人!居然能让我觉得这么有意思!不管是saber还是你,都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archer全然不顾凛诧异的表情,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可下一秒,archer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冰冷目光直视着凛的眼睛:“但话虽如此,你和saber终究是不相容的。那个小姑娘和你不一样,她心里藏着必须靠圣杯才能实现的夙愿。不渴求圣杯的御主,与渴求圣杯的从者——你们若是始终无法坦诚相对,迟早会产生裂痕。”“……”听到archer的话,凛的表情瞬间紧绷。经archer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至今都没问过saber的愿望。虽然saber的善良毋庸置疑,但她的愿望是否与自己相容,却是个未知数。十年前那场惨剧,正是由得到圣杯的人引发的。即便saber并无此意,愿望产生的副作用也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凛有些懊恼自己竟忽略了这一点,同时暗自下定决心:必须问清楚saber对圣杯寄予的夙愿究竟是什么。“说到底——这场所谓的圣杯战争,本身就透着太多的诡异。嘴上号称‘万能’,实际上根本不可信。”archer继续说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这话让凛再也无法充耳不闻,她皱起眉,语气严肃地反问:“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吗?对我来说,你们这群人居然会相信‘圣杯’这种东西,这种愚蠢的执念真的让我无法理解啊……不过,让杂碎们抛弃根深蒂固的观念,确实是强人所难。”archer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罐啤酒,“罢了,这次就按你们的水平来讲吧。你该感谢我。”archer完全无视凛因他的无礼而皱起的眉头,自顾自地拉开啤酒罐拉环——想来又是从冰箱里擅自拿的。喝了一口后,archer重新交叠起双腿。“小姑娘,你再说说看,这场‘圣杯战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哈?我在你被召唤那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一遍了吗?”“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你自己说出来,快讲。”archer步步紧逼。面对archer的要求,凛脸上满是困惑。即便聪慧如她,也猜不透这个金发男人的用意。这正是archer的说话技巧——凭借超凡的头脑与洞察力,看似杂乱无章的提问与话语,实则一切都由只有archer能看见的逻辑线串联。再加上这位英灵与生俱来的非人威压,与archer对话的人往往会被他的言语牵着走,无论对方是谁……archer的御主卫宫士郎、从者saber,还是一流魔术师远坂凛,全都不例外。凛强压着心中的疑惑,按照archer的要求,再次讲述起圣杯战争的规则:号称万能的圣杯会挑选七位魔术师,赋予他们召唤并支配“从者”(英灵)的能力;被选中的魔术师成为御主,与其他所有御主及从者为敌;圣杯战争将持续到六位从者被消灭,最后幸存的一对主从将获得圣杯的所有权。这番话与召唤之夜她对卫宫士郎和archer说的内容分毫不差。可话音刚落,archer却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点了点头:“你看,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不是吗?”“什么漏洞百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到底在不满什么?”“哼——你说圣杯会挑选‘配得上它的魔术师’?这一点本身就不可能。道具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就算有类似‘意志’的东西,本质上也只是他人制造的产物。用这个时代的东西举例,就像人工智能一样。”archer顿了顿,继续说道,“圣杯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既然如此,必然是有人制造了它。那问题来了——有能力制造‘万能许愿器’的存在,几乎等同于神明,这样的存在,根本不需要许愿器。”若从这个角度思考,结论便截然不同:圣杯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许愿器”,而是通过某种手段,最终能转化为许愿器的“容器”。“……嗯,你说得没错。冬木的圣杯,确实是由远坂、间桐、爱因兹贝伦三家共同打造的。”凛承认道。“哦?那反而更不合理了。既然是三家联手制造,为什么要特意加上‘挑选魔术师’的功能?对于注重合理性和快捷的魔术师来说,这功能简直多余到可笑。”,!如果魔术师真的需要许愿器,根本不需要这种功能——直接由他们自己使用圣杯就好。即使召唤圣杯需要七位魔术师,但仅凭御三家的人也足够,完全没必要让外部魔术师参与进来。不——说到底,若只是一场魔术仪式,根本没必要引发“战争”。若是单纯争夺许愿器,魔术师内部解决即可,为何要制定“召唤英灵互相厮杀”的规则?无论是圣杯的构造,还是所有权的归属,都看不出“从者”存在的必要性。在“愿望会实现”的美好说辞下,隐藏着无数多余的设定与可疑的逻辑漏洞。只要梳理一遍圣杯战争的规则,就能发现诸多矛盾。而对这些显而易见问题的思考,恰恰区分开了“盲目相信规则的人”与“从一开始就保持怀疑的人”。“说到这份上,你该明白了吧?这场无聊的游戏里,可疑的地方太多了。毫无保留地相信它,简直是愚蠢至极。”archer的语气带着嘲讽,“用甜言蜜语迷惑人,背地里利用他人,这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本性。在‘万能许愿器’这块蜜糖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尖刺呢?”archer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坂凛僵硬的表情,对archer而言,就连圣杯战争的矛盾,也不过是娱乐的一部分。“你还是太天真了,小姑娘。这场圣杯战争背后另有隐情,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博弈,稍有不慎就会自取灭亡。”“……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远坂凛用冷静掩饰着内心的动摇,反问archer。即便耗时十年筹备的仪式出了差错,连从未怀疑过的认知也被彻底颠覆,远坂凛依旧能冷静地接受现实——这正是一流魔术师的素养。而archer见凛比预想中更镇定,像是被泼了冷水般,他不由得无趣地嗤笑一声。archer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重新交叠起双腿:“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不希望你和saber之间产生裂痕罢了。要是因为这种小事让saber退出,那就太无趣了。”说完,archer把玩着空啤酒罐,仿佛谈话已经结束般站起身。凛依旧坐在床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archer挺拔的身影。即便被那双猩红的、充满威压的眼睛俯视,凛也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哪怕对话的主导权始终在archer手中,远坂凛骨子里的好胜心也不允许自己示弱——这份气势,丝毫不逊于这位英灵的霸道。“多谢你提醒我之前没注意到的事。但saber是我的从者,可不会让给你的。”“有这份心气就好。你和saber,尽管让我看得更尽兴些吧。”archer最后咧嘴一笑,随后便悠然地走出了房间。“……呼。”确认archer的气息彻底消失后,凛才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瘫倒在床上,之前那股强势的劲头荡然无存。换做普通人,光是站在archer面前就会紧张不已。即便凛有着不符年龄的胆识,可面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充满重量的话语,也早已耗尽了力气。更何况,archer指出的那些矛盾,全都是“事后回想起来,确实如此”的问题。她不禁自问: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未怀疑过?或许是从小就被灌输“圣杯战争就是这样”的观念,连“怀疑”这个选项都不曾有过……可作为魔术领域的研究者,盲目相信既定规则,本身就是种失职。这一点,她必须坦诚改正。“说起来,为什么要让其他魔术师也能参加圣杯战争呢……”她能理解御三家联手制造圣杯的原因——三家虽各有悠久历史(爱因兹贝伦更是超过千年),但没有任何一家能单独造出圣杯。在魔术世界里,不同家族之间合作并非罕见。可一旦涉及外部魔术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魔术师大多保守排外,即便御三家为争夺圣杯所有权分裂,也不该让外人介入。如此一来,“魔术师争夺圣杯,最终形成今日的圣杯战争”这一前提,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或许从一开始,御三家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让其他魔术师加入,凑齐七人之数?这样想似乎才更合理。魔术师从不会做无用功,如此大规模的魔术仪式,必然经过了精密计算。既然如此,“召唤从者”“御主互相厮杀”这些流程,也一定与某个目的相关。在“实现愿望”的美好说辞背后,隐藏着圣杯战争真正的目的。御三家当初制定“战争”规则,究竟是为了什么?凛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御三家的后人,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这场战争,实在太过危险。“说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啊……”魔术师的最终目标是“抵达根源”。,!圣杯能召唤英灵这种超乎常理的现象,足以证明它可能引发更大的奇迹——御三家制造圣杯的目的,想必也是为了抵达根源。可这样一来,“万能许愿器”的说辞就更可疑了。若必须凑齐七人之数,那“实现愿望”不过是引诱魔术师参与的诱饵。而过去四次圣杯战争中,从未有人真正实现愿望的这一事实,也印证了这一点。“人数”“从者”“抵达根源的方法”——解开谜题的碎片已经集齐,却缺少将它们串联起来的关键信息。凛不禁为父亲的早逝感到遗憾,若是父亲还在,身为远坂家主的他,一定知晓更多关于圣杯的秘密。“不过,再怎么纠结不懂的事也没用。说到底,赢了就好,只要赢了一切都好。”远坂凛用力拍了拍枕头,给自己打气。无论圣杯战争背后隐藏着什么,首先必须赢得战争。无论真相如何,其他从者都是必须打倒的敌人。更何况,抛开圣杯战争不谈,那些在城里作恶的魔术师也绝不能姑息——作为冬木的“管理者”,这是她的责任。而且她有自信,只要自己和saber联手,就能战胜所有对手。“话说回来……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凛躺在床上,目光不经意间飘向archer离开的门口,心中满是疑惑。原以为archer只是随性而为,却没想到他会如风暴般搅乱局势,随后便飘然离去。若是仅此而已,倒还能以“天灾”为由勉强接受,可archer同时又降下了“信息”这阵甘霖,如此一来,便无法简单将其归为“麻烦”了。事实上,关于saber与愿望的谈话,以及对圣杯战争的全新见解,对凛而言都算得上是有益的信息。这些此前她从未深入思考过的内容,恐怕只有像archer这样,能以超越常人的视角俯瞰万物的存在,才得以察觉。在此次被召唤的从者之中,那名从者堪称异例中的异例。archer从根本上颠覆了“灵体召唤”这一大前提,自身信息又存在缺失,状态极不稳定。但据saber所说,那位英雄身上,潜藏着成为最强王牌“joker”的可能性。archer曾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号称无敌,能娴熟运用无穷无尽的宝具。即便如今的archer远非巅峰状态,那份洞察力与分析能力却毋庸置疑。有archer作为同伴固然令人安心……但曾拥有让骑士王都不得不承认“无法战胜”的力量,谁也无法保证它不会某天转而指向我方。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绝不能对那名从者掉以轻心。“在此之前,首先要应对明天的战斗啊。我一定会赢的,绝对。”凛紧紧攥起拳头。距离决战的时刻,已然近在眼前。:()fate最弱士郎与最强金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