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福伯和周文渊那边相继传来了好消息。
福伯通过一个曾被“丰泰米行”抢过生意、心怀怨怼的粮商,
弄到了几张几年前与漕运司交易时,对方强行压价、以次充好的旧票据残片,上面模糊的印章和数字,与我账册上的记录隐隐对应。
周文渊则联系上了一位专营桐油、麻绳的老行商,这位行商曾因不肯向把控漕运采购的吏员行贿,而被长期排斥在外,积怨己久。
他提供了一份详细的口供,并拿出了自己记录的、与官方采购价相差悬殊的真实交易账本片段!
几乎在同一时间,凌清月承诺的军中采购价目也送到了我的书案上。
当民间商人的票据与口供、军方系统的采购数据、码头实地查访的记录,以及周文渊补充的漕运内部“潜规则”解释,全部摆在一起,与我那几本漏洞百出的漕运司账册进行交叉比对时——
一条清晰得令人发指的证据链,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迷雾,缓缓呈现在我的面前!
官价远高于市价和军价,虚报损耗,虚列人头,克扣工钱,劣质供应……每一个环节,都有不止一个来源的证据相互印证!
它们像一块块严丝合缝的积木,共同搭建起了一座指向明确、难以撼动的罪证之塔!
书房内,灯火通明。
我、周文渊,甚至偶尔驻足旁观的凌清月,都凝视着桌上那摊开的、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成果。
周文渊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喃喃道:“成了……殿下,真的成了!铁证如山!看他们还如何狡辩!”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证据有了,下一步,就是如何将它们呈递上去,发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铺开空白的奏章用纸,我提起那支仿佛有千钧重的狼毫笔。
是时候了。
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应付、在朝堂上孤军奋战的“孤臣”。
我的身后,有周文渊这样的专业人才提供的技术支持,有福伯经营的市井网络提供的信息补充,更有凌清月以及她背后隐约浮现的凌家军势力,为我提供的武力保障和关键证据。
我开始沉心静气,撰写弹劾奏章。每一个论点,都对应着坚实的证据;每一条指控,都力求逻辑严密,无懈可击。我要让所有看到这份奏章的人,无论是皇帝,还是对手,都清楚地认识到——这并非构陷,而是事实!
窗外,夜色深沉,秋风渐起,卷动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预示着山雨欲来。
我知道,一旦这份奏章呈递到御前,便如同吹响了决战的号角,再无转圜余地。瑞王那边,绝不会坐以待毙,必将掀起更猛烈的反扑。
紧张吗?自然是紧张的。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期待,一种即将揭开盖子、首面风暴的亢奋!
这潭浑水,我蹚定了!
这漕运的积弊,我查定了!
那些盘踞在利益链条上的蛀虫,我动定了!
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沉稳的沙沙声。烛火摇曳,将我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风暴,即将来临。而我,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