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透风的行辕,炭盆里的火半死不活地燃着,驱不散彻骨的寒意。
我搓着手,心头的怒火被这现实浇得冰凉。
“夫人,今日多谢了。”
我由衷道。若非她最后那番连消带打,我这“督运使”的威信,怕是刚进城就摔得粉碎。
凌清月解下披风,露出里面利落的劲装,语气平淡:“光靠吓唬,镇不住他们多久。
边军只服真本事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接下来,你得拿出点东西来。”
她说的没错。
赵莽等人暂时的退缩,不过是碍于她凌家的威势和“抗旨”的大帽子。
若我不能尽快扭转这糜烂的后勤局面,等待我的,将是更汹涌的反扑和前线可能崩溃的危局。
关键是老丈人在前线啊!
第二天一早,我便换下了那身显眼的亲王狐裘,穿上和周文渊一样的普通灰色棉袍,带着他和两名机灵且武力不俗的亲卫,开始了更深入的微服调研。
凌清月则坐镇行辕,一方面梳理她带来的将军府在北境的人脉关系,一方面应对可能上门“拜见”的各方势力。
我们首先去了昨日看到的那个役夫营地。
白天的营地,更加不堪入目。低矮漏风的草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污浊的气味和隐约的呻吟。
许多役夫蜷缩在草堆里,面色青紫,身上盖着破旧的、结满冰碴的棉被,显然是病了。
负责分发食物的吏员,正将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舀进役夫们破口的碗里,动作粗暴,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动作快点!一群懒骨头!吃了赶紧去干活!”
一个老役夫端着碗,手抖得厉害,几滴稀粥溅了出来,那吏员竟扬起手中的勺子就要打下去!
“住手!”
我低喝一声,上前一步。
那吏员被吓了一跳,看清我们只是几个穿着普通的“路人”,
顿时恼羞成怒:“你们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滚开!”
我强压着火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路过此地,看诸位辛苦,只是想问问,每日工钱几何?
除了这粥,可还有别的吃食?病了可有医药?”
那吏员狐疑地打量着我们,嗤笑道:“工钱?能活命就不错了!还想要工钱?
粮食紧张,有口粥喝饿不死就行!病了?那是他们命不好,熬得过就熬,熬不过就扔出去!
怎么?你们是京里来的大人物?管得着吗?”
他语气嚣张,显然有恃无恐。
我没有亮明身份,而是走到那群面黄肌瘦的役夫中间,学着前世做社会调查的样子,蹲下身,和他们拉家常。
起初,他们很警惕,闭口不言。
但我耐心地询问他们的家乡,家里的情况,来这里多久了,慢慢地,有人开始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