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北狄的大胤丞相,也姓容……
拔都脑子里隐约闪过一张脸孔,“你祖父是容胥?”
容玠颔首。
拔都眯了眯眸子,重新认真地打量起容玠来,“我见过你祖父,这么一瞧,你与他是有几分相似。都有股刀枪不入、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的犟劲……”
说着,一群人便哄笑起来。
容玠也笑了,“这话不少人说过,说我与祖父如出一辙。”
拔都的笑声止住,“你祖父在北狄做正旦使时,教过我一些中原文化。看在他曾做过我师父的份上,我便留你一个全尸。”
容玠眸光微动,“领主以湘阳城军民为质子,是为了与大胤谈条件,难道只是为了杀一个容玠?”
“……”
拔都挑起眉看他,“是,是要谈条件。听好了,我的条件是,这湘阳城里的百姓,不论男女,不论老幼,一百金一条命。除此以外,若想让我们止战,不再继续往你们的汴京老巢打,那还得将这湘阳附近的十三座城池,双手奉上!”
容玠抿唇。
见他一言不发,拔都便又笑了,“如何?这要求容相能不能应允?”
他虽如此问,却并不是真的要听到容玠的答案。一问完,他便朝那些拔刀架在容玠脖子上的部将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
众将会意。
可就在他们握紧了手中弯刀,刚要动手时,容玠却又开口了。
“可以。”
拔都身形一顿,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容玠字字清晰了重复了一遍,“我说,一百金一人,十三座城池,并无不可。”
第110章
“……”
拔都眸光微缩,仍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容玠。
“领主对大胤的实力是有什么误解么?”
容玠笑道,“湘阳城中的军民不过万数,一百金一人,也不过区区百万金。我大胤若想赎人,甚至无需动用国库,由富商们捐资便可填上这一窟窿。至于十三座城池,这的确难办了些,可为了换回湘阳城这么多百姓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商议……只是得劳烦领主与在下敲定,究竟是哪十三座城池,如此,在下才能传信回汴京。”
容玠看向拔都,意味深长地,“领主,若你斩了我,怕是不会再有人能替你讨到这百万金和十三座城了。”
“……”
拔都将信将疑地盯了他半晌,才一扬手。
那横在容玠颈间的弯刀齐刷刷撤下。
拔都侧过身,给容玠让出进城的路,“容相,请吧。”
容玠拱手施礼,迈步朝城内走去。
拔都却定在原地未动,副将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领主,咱们是不是被那个姓楼的小人骗了?大胤分明有如此实力,他竟只肯许诺我们六座城,五十金一人?”
拔都咬牙切齿,“大胤这群官员,个个刁滑奸诈!”
“可咱们要是反悔不动手了,恐怕不好跟那个姓楼的交代……”
“可笑。如今是我北狄打了胜仗,还要担心没法给一个战败国的丞相交代?!”
拔都冷笑一声,眉头紧锁地负着手跟了上去,“且先谈谈看吧。”
拔都破城后,将甘靖原先在湘阳城的府邸据为己有,如今便也押着容玠去甘府安置。从城门口去甘府的路上,容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湘阳城内一片狼藉,大街小巷里仍到处都是激战过后尘沙折戟、无人修整,任其自生自灭的景象。
从街头巷尾的断壁残垣和那些成堆的踏云军尸体也能看出,尽管甘靖等人当了逃兵,可剩下的踏云军和整个湘阳城的百姓,还是死战到了最后城破的那一刻……
快到甘府时,经过一集市。借着四周燃着的火把,容玠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一个摊贩也没有看见,只看见一整条街的大胤俘虏!
或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或是受了重伤的踏云军,他们三五成群地被捆在一起,在这寒冷冬夜就坐在北狄人丢给他们的一卷草席上,冻得瑟瑟发抖、面若死灰,虽还有一口气,眼里却没了魂,就好似被牵到集市上待宰的牲畜。
容玠眸光沉了沉,掩在鹤氅下的手不自觉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