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一条几千岁的老龙喊我父亲就感到恶心,我还没有恋老癖,也还没到一个人能生出半条蛟龙的年纪。”
他拨弄了一下手里的暖炉。
这么暖和的天,外边的太阳还悬在正空,不知施有恩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暖炉。
大抵怕他死了尸身硬得太快。
“有点恶心。”陈遂又说,“你的便宜弟弟兼妹妹呢?”
正午的结海城热烘烘的。
太阳照在窗棂上,好像连整个窗子都在融化了。
仙仙叫了两声,很狗屁地扑倒陈遂脚边:“主人,小的在这呢。”
“你叫什么?你也叫仙仙么?”
仙仙可是陈遂费尽心思才起出来的一个好名,听上去就是乖乖的好狗狗。
“主人主人,就不能给人家起个好点的名儿么?人家好歹之前也是条龙。”
陈遂淡淡道:“别惹我不高兴。”
“主人我错了,主人给我的名儿我都喜欢,哪怕是什么狗蛋狗剩儿。主人您别拿我的残魂喂狗了,算我求求您。”
“那就叫狗蛋儿吧,名字贱好养活,名太好听我又记不住。”
蛟龙在仙仙的躯壳里一僵。
人真是很可怕的东西,怪不得银姝会被骗得骨头都不剩。它还以为施义那样心机深沉的已算是人当中相对恶毒的一类,那陈遂一见面就夺了它的躯壳,又给它魂魄上钉下八枚钉子,逼着它认他为主的,一个人抵过了施义和他的子子孙孙。
狗蛋儿就狗蛋儿吧,它又不能真去打陈遂,能活着就不错了。而且陈遂这皮囊还是看着赏心悦目的,陈遂一辈子很短的,几十年过去,它又是自由身的一条好汉。
到时将陈遂的躯壳放到龙血里去,收拾一下吃掉好了。陈遂看上去味道不错,也卫生。
“狗蛋儿,你口水流出来了。”银姝拎着那条傻狗,“主人,你留着它做什么?”
“比起让它痛痛快快死了,你不觉得一直折磨着它让它心惊胆战更有意思么?”陈遂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看着我流口水了,已经变成小狗狗了呢,再也变不回一条龙了。”
狗蛋儿快要哭了。
这人怎么这样坏。
它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又受到了重创。它笑话银姝爱上一个心黑透了的人,如今自己变作了一条幼犬,还被人这样玩弄。
“乖狗狗。”陈遂说,“喜欢自己的新名么?其实我还没尝试过将龙的魂魄和狗的魂魄缝在一块儿呢,一定极有意思。”
“银姝,你救救我,看在我好歹和你有几分血缘的份上。”
银姝却只是移开目光:“哎呀,我听不懂狗说话啦。我如今是个男的,也讨厌男的,主人也讨厌男的,要不送去施有恩那儿做个小小的绝育手术吧。”
“我怕你会尿床。”陈遂也说,“我的被子是天蚕丝的,比你这小土狗值钱多了。”
狗蛋儿掉着眼泪去找老四了。
人果然都好可怕,银姝也变得好可怕,银姝从来不会看这样对它的。
“吓唬它有意思?”陈遂在轮椅上伸了个懒腰。
他掀开毯子,看了会儿自己的伤处没渗出血,又将毯子盖上了。
那条腿上还是游仙留下的伤。
到时候将游仙的魂魄也塞到狗蛋儿那去就好了,那样到底算是人还是狗还是蛟龙呢?一定好有意思,比整个大荒秘境的人都要有意思。
“主人,出去么?虽说外面晒人得很,我看着你在屋里闷了好几日,也该出去晒晒太阳了。”银姝体贴道,“我也想让人看看我的新脸呢。”
“我的新脸真是英俊至极,连我自己都要把持不住了。”
陈遂翻了一个白眼。
这下好了,银姝真不会被男人骗了,她这几日都在看剑宗弟子送来的话本。
什么无情道杀妻证道失算被关小黑屋,什么为美好的修仙界献上春天的药……恶俗读物,几千岁的老龙看起来废寝忘食。
“要不给你也做个绝育手术?”陈遂道,“有点恶心了,想想自己多少岁了,就别露出那种老爷爷思春的神情了,小心乱找道侣照到自己的后代。还有谢了了的师叔是个男的,你别总去偷看人出浴了,再这样我要给你喝中药了。”
“那不是更好么?”银姝不解道,“我们蛟龙一向是这样的呀,龙性本淫,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