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说:“我知道。国师是施义么?还是谁?”
“是施义,他靠着夺舍人的躯壳一直活下去。他比我还要老,说他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一个鬼魂。”游仙说,“魂魄在不同的躯壳之间辗转,还是会有损耗的。于是人性越来越少,执念越来越多。”
“他自己最后也会变成一个活死人。”游仙勾起唇角笑了,“陈遂,我杀不了他了。这种玩弄他人命运的都该死,我知道的事都已告诉你,剩下就看你怎么做。”
她说话时,倒是有几分昔日陈昭的风采。
苍白消瘦的面颊上不再是惶惶不安,而是一种将死之人才有的平和。
“他只能夺舍自己血亲的,下一个是谁我不知道。”游仙说,“我将那个铁牛岭来的小姑娘放在皇城外。”
“她是唯一一个还记得自己是谁的活死人。”
或许是老四的妹妹。
或许不是。
“其他的活死人呢?”陈遂又问她。
“只有真君的后代才能制成活死人,施义也试过对我那样做,但都失败了。那群活死人被施义管着,你要杀掉施义很难。”
陈遂当然知道杀掉施义很难。
这阵法就够陈遂喝上一壶了。
借着真君的灵力,或许施义能施展不少术法。更不说施义盗走的邪术,归一阵法便像是一个改良版的魔教献祭。
魔教是献祭生命获取力量,而西野的是献祭生命来限制力量。两种都相当难缠
“你之后到佑民寺去,我将她送到那里,送她去找她兄长。好多好多年前,我还不是一个魔修,村子里三年大旱。”
“我们求过神,姐姐因此被架在架子上活活烧死,没有下雨。我们也求过修士,修士却说凡间的事与他们何干?”
“三年的大太阳,好像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唯独剩下我。我以为我要死了,魔教的人又骑着马从死人上走过,他们说,若是炼化这些魂魄……后来我到魔教去,因刺死我的师父被关在后山,想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遂,若我只是游仙就好了。”
陈遂没说话。
能活到这么久的,谁身上没有几个故事。
他在游仙死前,不会解开游仙身上的锁链。游仙未必会反咬他一口,但陈遂仍不放心。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陈遂回过头去,见楚存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我会救下楚存的。”陈遂说,“你救下了我坐骑的妹妹……若那姑娘是老四的妹妹。”
“魔教的邪术专攻魂魄,楚存会死是本体死后,那小小的一部分魂魄也会灰飞烟灭。”他将手伸出来。
一块雪白的骨头。
“这是我的骨头。”陈遂掰开楚存的手,塞进去,“上面的魂魄都是我炼化的。”
“之前有人想炼化我,我将他们炼化了而已。你用了它,用这些魂魄替代游仙的,还能再活些时日。”
楚存却不伸出手。
“游仙,我是不是应当为你殉葬?”他问,“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之前好恨陈遂,也恨着你。”
“但你让我成了一个人,陈遂又给了我活下去的机缘。”
游仙笑了。
“蠢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我死之后,来年清明节,你要给我扫墓。”她扬起头。
地牢里是望不见太阳和天的,连风和水声都像是呜咽。
“这具壳子,我捡到时已没了魂魄。陈遂,你要将它带走么?”
陈遂摇头:“留给你吧。”
要一个空壳子也没用了,陈昭的魂魄不在这里。
她到哪里去了?
楚存已经泣不成声:“她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