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只有银姝还在往前走。
她走得很慢。
“奶奶很早前就死了,爹爹和娘亲死在其他蛟龙的手下。爷爷说是他们两个生下我和它,才会死掉。它们本来可以活很久很久,蛟龙的能活上几万年。”
陈遂坐在银姝剑上,老四在一边时不时和她说上两句。
“我们人一样,我家也有人是难产死的。郎中在那问保大还是保小,但大的一会儿就没气了,小的头才出来,芝麻大小的眼还没睁开,也就随大的去了。”老四慢悠悠说,“结海城以前就挺漂亮的吧。”
“那是。那时这些商人还没弄得这乌烟瘴气,他们杀了我,不知是谁推倒了第一座真君像,就供奉起了我。我又不是神,听不到人向我祈求什么,爷爷说过许多人都信奉着龙,皇帝说自己是龙的后人。”
陈遂说:“一般吧,你的雕像肯定没那群老东西扎的我的小人多。”
城主府也看不出往日的繁华了。破破烂烂的墙几乎要与石头融为一体,那里挂着一件衣裳。
藕粉的,还是年轻小姑娘爱穿的样式。太阳照在上头,连薄纱都泛着层薄光。
“不用躯壳,这是爷爷给我的礼物。他嘴上说着我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是悄悄给我准备了这些。上面还有他的龙血,他废了这么多心思,老得更快了。”银姝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陈遂,你知道为什么蛟龙会偏爱你么?”
陈遂说:“长得帅。”
“就皮囊来说,确实好看。但还是你和我们很像,我们是冷血的。你和我们一样高高在上。”
“随你。”陈遂转身出去了。
他没心思盯着老太太换衣裳。只是这里连墙都没有,老太太换衣裳也不大方便。
“老四,过来。”陈遂喊住老四,“你也别看老太太换衣裳。”
老四冤枉道:“我没事看奶奶换衣裳做什么?我这双眼睛冰清玉洁,还想着将来找个好姑娘呢。”
“你去一边给她炖碗汤。”陈遂说,“我记得城外有口大锅,不过你记得洗一洗,上头还有我的洗澡水。”
老四也没再问陈遂那几个要煮陈遂的修士到底怎样了。
多说无益。
“就没其他锅么?”老四问他,“你多少天没沐浴过了?”
陈遂皱着眉:“我每天都洗,洗完有空还熏香。”
“那行吧。”老四只好应下了,“熏完更像一块大腊肉了。”
“我熏香是为了遮住血的气味,老四,我可不是什么闲人。”
*
这件衣裳不太合身。
银姝后来和施义生下过孩子,她长高了。裙摆短了,露出她伤痕累累的小腿。
看上去很难看,连魂魄上都留下了这样可怕的印子。
“你这样挺好的,终于不是那套我奶奶喜欢穿的衣裳了。”老四烧着火,“陈遂说请你吃大餐。”
所谓大餐,还是陈遂从自己手上抠了几块宝贝下来煮汤,丢进去之前他嚼到一半的香菜。
主料是一条蛇,大荒秘境其他的好东西没有,就是蛇特别多。
“要不丢点龙骨进去?”陈遂用勺子拨弄着,“有点地狱了,请龙喝龙骨汤。”
“不过银姝这样是更好看。”
银姝松了口气。
他们都没说到她腿上的疤痕,被啃噬,被万箭穿心留下的痕迹。
“这是煮的魂魄。”陈遂说,“不用谢我,我人真好。”
“好个毛,你煮了蛇的魂魄,蛇就没有来生了。”老四洒下一把生姜,“要是有酒就好了。”
“这里也不能久留,他们闻到我血的气味又要跟上来了。”陈遂说,“有事天天被所有人追也是一种苦恼呢。”
“尝尝我的手艺,这里东西不够多,不然我肯定煮得更好。我四五岁就会煮饭了,煮一大家子的饭。”
陈遂低头啜饮了一口:“我还以为你说你要当厨子是随口说的。”
“不来魔教我就想去当个厨子,一边做好吃的一边自己吃。”老四舀了一碗汤给银姝,“银姝摸不到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