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动了动,未笑,只问:“既是送聘,礼也送了,人还留着作甚?”
李昭澜像没听懂似的,凑前一步,低声道:“涔涔,你我迟早是要成亲的,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若坐下聊聊。正好也趁机与伯父商议婚期,不能空着手来,也不能空着话走。”
她未应,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鬓边的发簪停了片刻,淡淡说了句:“簪子不错。”说罢转身入屋。
房间内有准备好的衣衫,颜色粉嫩淡雅,不是邓夷宁喜欢的样式。她缓缓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那张淡漠的脸,抬手解下披风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吩咐丫鬟打来热水后,邓夷宁快速收拾了一番,挑了件相对素雅的衣裳,将长发简单束起,插了根白玉簪,比昨日少了几分凌厉。原想去寻李昭澜说些话,却在路过堂屋时,听见里面传来对话,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下。
“太后旨意,婚期定在下月初。”
邓夷宁微微一顿,眉梢不动声色地抬了抬。
“这婚房宅院,婚服礼冠都还未定下,为何如此仓促?”
“您也知道,这外头流言四起,太后忧心再拖影响名声。”李昭澜随意笑道,“太后高瞻远瞩,宫内的昭澜殿已修缮完毕,宫外也备有一处新宅。届时大婚宴席设于宫中,当晚听从太后旨意留在宫内为存福,日后将军若是想住宫外,本殿自听差遣。”
他顿了顿,继续道:“婚服礼部的人正在修改,眼下时间紧迫,太后下令暂用宜慧公主的婚服,今日我带了礼部的人过来量尺,不出三日婚服便会定下。”
邓夷宁站在门外,静静听着这些话,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一切都安排好了。
婚期,宅院,行止,甚至是成婚之后住在哪里,皆有定数。她是应该感激太后恩宠,竟给了她选择的余地。邓夷宁垂下眼睑,嘴角微微扯了扯,似笑非笑。
既然命运早由旁人书写,她坦然接受就行。
从小母亲便说她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天性洒脱,乐观坦然,可邓夷宁不这么觉得。幼时在家中带着阿弟阿妹疯玩时没少挨骂,他们喜欢什么,她这个做阿姐的就拱手相让,衣物、玩具、吃食,甚至是厢房院落。
只要表现出喜欢,她就会让。
旁人夸她善良懂事,就连一向严厉的父亲,都会为了这些小事对她表示赞扬。她记得幼时城东有一家糖铺子,家中几个小孩都很喜欢。后来有次母亲外出带回一些,被贪吃的妹妹一扫而光,她只是拍了拍妹妹的头,说了句没关系。
再后来,等她提起想吃那家的蜜饯时,铺子早已关了门。她其实也并非喜欢吃,就是想,总觉得别人有的自己也应该有。可直到后来上了战场,师傅告诉她——
“夷宁,这世间本就不公,若是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努力去争取,争来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那时候的夷宁不懂,现在的邓夷宁,或许是懂了。
院门外,李昭澜远远注视着树下的邓夷宁。她趴在石桌上,丝毫不觉得深秋的大理石沾染的凉意,一身素衣倒显得松散了许多。
他勾了勾唇,迈步走入院中。
“将军这副模样倒是有了待字闺中的感觉。”
邓夷宁闻声转头,见是他,微微挑眉,坐直了身子,但并未起身相迎,而是略带讥讽:“殿下私闯女子闺房,这不合礼数吧?”
李昭澜坐在她对面,从地上拾起一枚落叶,漫不经心道:“成婚在即,本殿若是不了解未来夫人的喜好,这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邓夷宁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语气懒散:“既然婚期将至,你我之间的礼数也就免了,殿下随意,小女子这闺房跟男子别无两样。”
李昭澜招招手,招手唤进礼部官员。
“太后吩咐,让本殿带礼部的人来量尺,婚服不日便会做好,届时再进宫试穿。婚宴设在宫内,当晚留宿昭澜殿,宫外也有一处宅院,日后你若是想搬出来也可。”李昭澜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句,“本殿听你的。”
邓夷宁脚步一顿,回头莫名其妙看了一眼他,“砰”的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