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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像离开过隐贤(第1页)

没有人像离开过隐贤

我姥姥家在隐贤,隐贤是安徽寿县的一个小镇。传说,唐代有位大儒姓董,隐居于此,此地故名“隐贤”。“隐贤”之前的名字叫“百炉”,曹操曾在这儿练兵,支起火炉铸造兵器,“百”是虚数,形容极多。

几年前,一次闲聊中,我妈说,她还见过那些炉子。

我大惊:“古迹保护得这么好?”

我爸打断我妈的话:“你见的那些炉子不是曹操的,是后来人造的。”

我妈和我爸毕业于同一所小学——隐贤小学。我大舅和我爸同班。我爷爷是最早一批邮电工作者,他四处架电话线、建电话局,到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几年,我爸上小学那几年,他们在隐贤。

那几年,我奶奶把她妹妹嫁进隐贤一户姓张的人家,从此,他们即便离开,因为有我姨奶奶这门亲戚,也割不断和隐贤的联系。

我妈便是我姨奶奶托人说给我爸的。见了面,我爸才知道,我妈是同学的妹妹,小时候他还去我姥姥家偷过枣。

我妈是隐贤当地人。现在她回去,遇到老人,还有人喊她小名“大丫子”,更多的人喊她“梁继魁大闺女”——梁继魁是我姥爷。

我姥爷不识字,却是天生的商人。他从长工做起,在隐贤开了自己的爆竹厂、香厂。他脾气不好,当长工时,因为东家的饭菜中肉少而摔过筷子。当他成了小范围内的人生赢家,他常说,人有脾气才能成事,我妈因为脾气最暴躁,成为他六个儿女中最受宠的。

据我妈回忆,我姥爷开厂时,梁家过得最富足。

作为最受宠的女儿,“别人都想有一件的确良衬衫,而我有两件”,我妈自豪了四十年。

20世纪60年代末,我姥爷的爆竹厂、香厂彻底去除私有。历次运动,无不波及他。他坚信他有卷土重来再做生意那天,他的儿女可不信。家里最穷的时候,我妈和我大舅把一扇门卸了,去集市上卖,卖完,他俩才有学费上学。

只是乡里乡亲,做事情不会做绝,爆竹厂、香厂不再姓梁,我妈的职业生涯从爆竹厂做会计开始,我小舅也在香厂工作过。

20世纪70年代初,爆竹厂爆炸,死伤无数,是隐贤建镇以来最大的群体创伤事故。那天是节前加班赶制春节用的烟花爆竹,我妈最好的朋友被活活烧死。隐贤卫生所里,满目疮痍,伤残者倒在地上一片,嗷嗷叫成一片。

直到我上高中,我妈发烧说胡话,还念着那个朋友的名字。爆炸那晚,会计不用加班,我妈在几十里外的安丰镇看电影。一声巨响传来,她跑出去看,隐贤的半边天都是红的。

几乎没有一个年轻人愿意一辈子待在隐贤。

1979年,我妈嫁给我爸,离开了隐贤。

在此之前,我大舅招工去了寿县。

接着,我三姨也去了寿县,和我大舅做同事。

再接着,我小姨由我三叔介绍,嫁给我三叔的哥们儿,和我家几站地之隔,我们都在合肥。

同一时期,我小舅去了珠海,又在上海待了十年。

留在老家的只有我二姨,她负责照顾我姥姥。

我姥爷已于1980年1月8日去世。据说,当时我两个月大,我妈带着我从合肥赶回去见我姥爷最后一面。他看到我时,只能点头,说不出话。

我对我姥爷的全部印象都在姥姥家挂在墙上的遗像中,以及过年串亲戚时有人介绍我是“梁继魁家大外孙女”。

从1980年到2007年,我结婚前,每两年,我回隐贤过一次年。一方面,因为交通不便,隐贤与外界有三十里地不通车,进出隐贤全靠步行,从合肥出发,非一天一夜不能抵达。有一年下雪,地上全是冰,为了赶回去,我们遇到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另一方面,因为家里房子小,全家人聚齐,万万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地儿睡。于是,我妈六个兄弟姐妹排了班,轮着回老家。

老屋翻新前,轮到我家回,也没有我睡的床。还好,我有姨奶奶。无数个夜晚,我在姥姥家放完烟花,吃完饭,打完牌,由我爸陪着,穿过幽暗的小巷,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或泥,走到一扇两边都是砖墙的木门前。我爸握着圆形的门把拍拍门:“姨!姨!”须臾,便听见姨奶奶或姨爷爷穿着拖鞋“扑簌簌”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除了姨奶奶家,我对隐贤的记忆还有许多长街。

隐贤和所有古镇一样,有大块青石条铺就的石板路,无数人无数年的脚步使每一块石板都没有棱角,石板两边的店铺均是板门,开门时要一块一块地卸,关门时要一块一块地合。

大河。河水泛黄,河面开阔。河对岸是另一个隐贤,叫西隐贤。

堤坝。大坝高三到五米,河与大坝间是绵软的沙滩。夏天,汛期来临,水能淹没大坝。我只在冬天去隐贤,那时潮水早就退了,在沙滩上还能捡到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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