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于是又在心底默默地喊了一声:“欧耶!”
准备回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连绵的小雨,雨丝细细长长的,连成一条线。
顾宗琪撑起伞,对我说:“走过来一点,别淋到了。”
我却本能地把包挎在右肩上,谨慎地挨着他,脚下一步一步走得艰难。他步子却因为照顾我放得很慢,我脑中一片空白,雨越下越大。
忽然间我手臂贴到顾宗琪的衬衫上,很轻的触碰。冰冷的雨点中,他的手臂居然还那么热,顾宗琪停下脚步,有些为难地说:“喻夕,你别躲我躲那么远。”
原来我越是在意,越会刻意地疏远。雨下得极大,伞只有一把,而我越走离他越远,不是脚步跟不上的原因,不过是心理作用。
我这才发现他右肩,水滴从手上坠落,再看那件浅蓝色的衬衫水渍已经有蔓延的趋势。
这时候我真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总是在幻想把顾宗琪手到擒来的喻夕,我骨子里那么多年积蓄下来的自卑和抵触,在某个时间怪异地控制住我的神经。
难道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会本能地自卑和抵触,那颗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我没有时间想那么多,顾宗琪喊我:“喻夕,不早了,快点走吧。”
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笑容,他的手臂贴着我的,暖暖的,我有些迟疑地把手伸出去拽住他的袖子,头昏地说了一句:“顾宗琪,我只是挺久没跟男生在一起,所以很多都忘记了,不是真的躲你。”
那时候我都语无伦次,不知在说什么,类似一种辩白,或许是一种暗示。
他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可是并没有拒绝我拽着他的袖子。我想,某种意义上,顾宗琪多半是拿我一点辄也没有,另一小半,是真的有些纵容我。
后来想起来,那句辩白却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总算是在天全黑之前到了医院,顾宗琪领我去教工食堂吃饭。恰巧是人潮高峰,来来往往实在惹眼,有人熟识顾宗琪,有人知道我,问来问去不过两句话。
“喻夕,你男朋友?”
“不是。”我笑着回答,但是内心挺纠结的,于是我默默地在心里添加一句——以后吧。
亦有人问顾宗琪:“你女朋友,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他随意地笑笑,也回答得干干脆脆:“不是。”
我看着他,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可是我又不能盼望他说“是”,我也需要心理准备。
蒸腾的水汽中,冷暖交融,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目光不断地向我这里看来。
我吃饭习惯极好,没有话,只是埋头辛苦地扫食。
顾宗琪也不说话,我晓得他本性就是很认真的人,不光是在工作学术上,他连日常说话都一丝不苟极其认真,我揣测大约在日本留过学的人,性子里多少有些较真。
我想到《codeblue》的剧情,问出来:“顾宗琪,你说那种病人血压下降,然后医生往他们胸口捶上一拳是做什么的?”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心脏病突发的病人,会出现心脏骤停,除了进行人工呼吸外,还可以朝病人胸骨下三分之一部位用力捶上一拳。”
“胸骨?在哪里?”
我看他手伸出来,然后猝然地收起来,他的脸,不知道是热气蒸的还是刚才那无心的举动,竟然微微泛红,他别过脸说:“喻夕,你去借本解剖学书,我讲给你听吧。”
“那空气针是怎么回事?”
“空气进入血管,如果空气量小,分散到肺泡毛细血管,和血红蛋白结合,或者弥散到肺泡,随呼吸排出体外,这样就没什么事。可是进入的空气量大且比较迅速,则由于心脏的搏动,会将空气和心腔内的血液搅拌形成大量泡沫,当心收缩时阻塞肺动脉可导致猝死。”
我慢慢在头脑中消化这难以理解的东西,然后顾宗琪的电话就响起来,病房有病人情况不太稳定,叫他过去看看。
于是我一个人把剩下来的汤喝完,端了餐盘想丢到盥洗间的垃圾桶。也许是忙着顾及脚下湿滑的地面,旁边有身影一闪,我手臂撞在墙上,顿时酥麻掉了一片。
我抬起头看,是那个我在普外见过的小护士,挺张扬的一个人,说话做事干练,她抱歉地冲我笑笑,我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然后问我:“喻夕,你手机号码还是原来那个吗?”
我丢下餐盘,甩甩手,挑眉:“你打打不就行了,还是这两年连试探的机会都没有,童若阡,你还真是薄情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