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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奶羊也是封程远和小雨的伙伴，他们俩天天跑到山上去给它割草，爱得什么宝贝似的。

今天小雨起了床，吃过饭，就来找封程远玩，她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封程远家的院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家庭正在遭受着人间苦难。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封程远的小名：“小远，小远，你在家吗？快出来和我玩。”

可是她怎么喊，也没人理她。她好奇的走进了封程远的家，在冰冷的床头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封程远。

她摸着封程远的头喊他：“小远，小远，你睡着了吗？快起来和我玩啊。”

可是封程远早已饿晕过去了。

小雨担心得大哭了起来：“小远，你别死，你是不是像村子头的那个小狗子一样死去了？你别死，小远，我去拿我的羊奶来给你喝。”

说完就一路跑回家，抬起桌子上刚挤出不久的一瓦缸子羊奶往他家里跑。

小雨就这样把封程远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不幸的事也接踵而至，让他幼小的心灵饱尝了人间的苦痛。

下午时分，他曾经高大魁梧的父亲被乡亲们从山崖下找到了，人早已咽了气。据说，他是想去拔一棵挂在崖壁边的几株马齿苋，它们在那里已经生长出来好多天了，只因为生得过于危险，一直没有人敢去采。

父亲出门之时，心里一直挂着在家里饿得浮肿的老婆孩子，终于顾不上危险，没想到，脚下一滑，摔下了万丈深渊。

当父亲那冰冷的身躯被人们抬进了家门，家涂四壁的刘家什么也没有，乡亲们只好卸下门板，把父亲的遗体放了上去。

母亲早就哭得晕了过去，也是被人抬进家门的，两个哥哥嘶声力竭的呼唤着父亲，那凄惨的哭声真是令人肝肠寸断。

四岁的封程远什么也不懂，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他一直站在哥哥的身边大哭。

父亲是怎么下葬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是记住了1960年那个春天的寒冷。

父亲死后，母亲就带着他们哥三出门去逃荒，他永远记得临走那天早上的情景。

那天的天气依然带着寒气，天空雾蒙蒙的。

大清早，小雨就来找他玩，自从上次他饿晕过去之后，小雨总是会大清早的偷偷从家里带上一点吃的，悄悄的塞给他。

她总是神秘的凑到他的耳朵边说：“小远，你吃吧。你不会饿死的，我不让你饿死，我要你一辈子和我玩。”

那天早上，小雨正好抬着一缸子羊奶跑来，见到他们一家人背着背包正要出门。

封程远见到小雨，马上就跑上前去，拉起她的手说：“小雨，以后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要和我妈妈他们去逃荒了，你自己玩吧，等我长大了，我就回来找你。”

小雨听了，哭哭啼啼的拉着他说：“小远，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和我玩，我去和我爸爸说，让你住在咱们家，好不好？”

封程远听了很高兴，渴望的抬着一双眼睛看了看母亲。

可是他看到母亲的眼里却是无神的，她摇了摇头，说：“走吧，孩子，你们能不能再活着回到棉山也不一定呢，妈只能带你们过一天算一天了。”

封程远转过头来对着小雨说：“小雨，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长大了就会回来和你玩。”

小雨拉住了他，说：“小远，你别走，别走，我现在就去和我爸爸说，你等着我……”

说完把手里的羊奶往他手里一塞，往家里跑去，边跑边喊：“爸爸，爸爸——”

母亲把封程远手里的小瓦缸拿过来，放到地上，拉起他说：“走吧孩子，这种年月，别人家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谁还肯养别人的孩子啊。”

说完硬拉着他们哥仨走出了村子。

封程远他们走出好远了，他才听到小雨站在山头上的呼唤声：“小远——，小远——，你长大了就回来，我等着你——”

她稚嫩的声音在山间传得很远很远，一直萦绕在封程远小小的心头。

后来小雨曾告诉过他，她回家去找爸爸，可是爸爸只是看着她叹气，什么话也不说。

直到他们一家走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说：“小雨，你就忘了小远吧。”

她伤心的跑到他们家，见到了那半缸子羊奶，硬是伤心的坐在那里哭了一天……

这么多年来，每当想起那个早晨，封程远就会想到她那幼小的身影在那么寒冷的天气里哭泣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疼痛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