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他跃到了牛身上,趁势把剑往下插,剑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他摔到地上,牛俯在他的上方。曼纽尔躺在地上,用穿着便鞋的双脚踢蹬牛嘴和牛鼻子。踢!踢!牛追着他,有时用头撞他,有时把角抵进沙子里。曼纽尔拼命踢蹬,好像一个为了不让球掉下来,不断踢球的人,公牛一时不能用角抵到他。
曼纽尔觉得背上有风声掠过,原来是有人在挥动披风引牛,牛从他的身上一跃而过,终于走开了。牛肚子从他的头上过去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牛甚至没踩在他的身上。
曼纽尔站了起来,捡起红布。福恩特斯把剑递给他。剑插到牛肩胛骨的地方弯了。曼纽尔把它放在膝头上扳直,朝公牛跑去。公牛此刻站在一匹死马旁。他一边跑,腋下外衣撕裂的地方一边啪啪地拍打着。
“引它离开那儿。”曼纽尔对吉卜赛人大声叫道。公牛闻到死马的血腥味儿,把盖在上面的帆布抵破了。它朝福恩特斯的披风冲去,帆布挂在裂开的牛角上,逗得观众哈哈大笑。它奔到场上,甩着头要把帆布抛掉。埃尔南德斯从它的后面跑过去,抓住帆布一角,轻巧地把它从牛角上拉开了。
公牛追着帆布,刚冲了一半儿,就停了下来,又采取守势。曼纽尔拿起剑和红布,朝它走去,在它的面前抖动红布,公牛就是不动。
曼纽尔侧身朝着公牛,用下垂的剑锋瞄准公牛身体的致命处。公牛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仿佛死掉了,再也不能发起进攻了。
曼纽尔踮起脚尖,顺着钢剑瞄准的方向,猛扎下去。
又撞了一次,他觉得自己猛地一下被顶了回来,重重地摔在沙子上。这次可没机会让他踢蹬了。牛就在他的正上方。曼纽尔躺在那儿,像死了一样,头伏在胳膊上,牛在抵他,抵他的背,抵他埋在沙子里的脸。他本来双臂交叉,现在觉得牛角仿佛戳进了他两臂中间的沙土里,牛抵着他的腰,他把脸钻进沙子里。牛角抵穿了他一只袖子,一把把袖子扯了下来。曼纽尔给挑起来甩开了,牛奔过去追逐披风。
曼纽尔爬起身来,找到剑和红布,用拇指试了试剑尖,跑到围栏那里去换把新剑。
雷塔纳那个手下从围栏边上把剑递给他。
“把脸擦干净。”他说。
曼纽尔又朝牛跑过去,用手帕擦着沾满血的脸。他没看见舒里托,舒里托去哪儿了?
斗牛队已经从牛跟前走开了,他们拿着披风等着。牛站在那里不动,经过一场搏斗后,它又变得呆愣愣的了。
曼纽尔拿着红布朝牛走去。他停住脚步,抖动红布。牛没有反应。他把红布在牛嘴跟前从右到左、从左到右来回摆动。牛盯着红布,身子跟着红布转,可它就是不动。它在等曼纽尔。
曼纽尔急了。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走过去。又快又准。他侧着身子挨近公牛,把红布横在身前,猛地一扑。把剑插下去的同时,他的身子往左一闪,避开牛角。公牛从他的身边冲过去,剑飞到了空中,在弧光灯下亮闪闪地泛着光,这柄带着红色剑柄的剑掉到了沙子上。
曼纽尔跑过去把剑捡起来。剑已经弯了,他把它放在膝头上扳直。
他又朝牛奔去。这会儿牛又被镇住了。埃尔南德斯手拿披风站在那儿,他从他跟前走过去。
“它全身都是骨头。”那个小伙子安慰他说。
曼纽尔一边点头,一边擦脸。他把沾满血的手帕塞进口袋。
公牛就在那儿,离围栏很近。该死的牛,也许它真的全身都是骨头。也许真的没什么地方可以把剑插进去。真见鬼,没地方!可他偏要扎进去给他们瞧瞧。
他挥着红布试了试,公牛一动不动。曼纽尔把红布在公牛眼前一顿一顿地抖动着,依然无济于事。
他收起红布,拔出剑,侧身往牛身上扎去。他觉得自己就要把剑插进去的时候,剑弯了,他用全身力量压在上面,剑飞到了空中,翻了个身掉进了观众席。剑弹出去的时候,曼纽尔身子一闪,躲开了牛角。
黑漆漆的观众席扔来的第一轮座垫没打中他。后来有一个打中了他的脸,他扭过沾满血的脸往观众席看了看。座垫纷纷抛下来,落在沙地上。有人从近处丢来一个空酒瓶,刚好打在曼纽尔脚上。他站在那儿,望着扔东西过来的暗处。这时,空中“呼”的一声飞来一件物什,擦过他的身边,曼纽尔俯身把它捡了起来,那是他的剑。他把剑放在膝头上扳直,然后拿着它向观众挥了挥。
“谢谢。”他说,“谢谢。”
呸,这些下流的杂种!下流的杂种!呸,可恶的、下流的杂种!他跑过去的时候,脚下被一个座椅绊了一跤。
公牛就在那儿,跟以前没两样。好吧,你这讨厌的、下流的杂种!
曼纽尔把红布放在公牛的黑嘴跟前抖动。
无济于事。
你不动是吧!好!他跨近一步,把红布的角塞进公牛湿漉漉的嘴里。
他往回跳的时候,公牛扑到他身上,他被一个座椅绊了一下,就在这时,他感觉牛角抵进了他的身体里,抵进了他的腰里。他双手抓住牛角,像骑着马一样往后退,紧紧抓住那个地方。牛把他甩开,他脱身了。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没事儿了,牛走开了。
他站起身来,不断咳嗽,感觉浑身骨头都碎了,简直就像死了一样。这些下流的杂种们!
“把剑给我!”他大声叫道,“把那东西给我!”
福恩特斯拿着红布和剑走了过来。
埃尔南德斯用胳膊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