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侄子呢?难道他不住这儿吗?”贝尼问。
“不,他不住在这里,这次他是从葛茨堡陪我回来的。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去河边参加圣礼。”
“本来我们也打算去那儿,可由于老缺趾,我们恐怕不能去了。不过这倒让我想起来,假如你们在河边碰到我妻子,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就说你在这儿见到我了,叫她不用担心。”
“贝尼,你真是个好男人,总会照顾你的妻子,让她不必担惊受怕。现在我经常想,当时我怎么没有鼓励你向我求婚呢,我真后悔。”
“或许我的妻子正好跟你相反,她经常后悔当时鼓励我那么做了。”
“很少有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等他们知道时,已经太迟了。”南莉叹息着说。
他们都沉默了。
早餐很丰盛,巴特和贝尼都饱餐了一顿,那些狗也得到了非常好的食物。中午,贝尼和巴特拒绝了南莉的午餐邀请,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时他们觉得身心都是暖的。
他们要先找到独木舟。“它就在离上游不到四分之一里的地方。”南莉在他们后面喊道。
天气冷得到处都是冰,连草上也结了一层冰晶。他们在草丛里发现了那艘独木舟,将它用力拖出来推进了水里。由于闲置的太久,独木舟显得很破旧,刚放进水里就有水从缝隙里漏了进来。贝尼和巴特起初还拼命地想要将漏进独木舟里的水舀出去,可水涌进来的速度远比他们舀出去的快,最后他们索性放弃了舀水的念头,准备抢渡了。狗对这小小的独木舟很不放心,贝尼刚把它们抱进来,它们立刻就跳了出去。于是巴特不得不紧紧地抱着那两只狗,防止它们跳进溪水中。短短几分钟,水已经涌进了好几寸深,贝尼不得不再次舀水。巴特则抱着那两只狗蹲在船里。贝尼用一根长长的树枝将独木舟撑离了溪岸,独木舟刚一进入溪水,就被急流卷向下游。水越渗越多,已经淹没了巴特的脚踝。贝尼顾不上舀水了,他发狂似地划着浆,想尽快结束这行程。现在那两只狗很老实,它们在巴特的怀里瑟瑟发抖,水花不时地溅到它们身上,它们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巴特在船边看着湍急的溪水。小溪在夏天显得多么友善啊,那时候他能穿着单薄的衣衫在水里游来游去,船漏水了又怎样,最多就当游泳了嘛。可现在不同,他身上穿的是妈妈新做的呢子外套和裤子,被水打湿以后沉甸甸的,而且还很冷,巴特觉得不舒服极了。独木舟里的水越来越多,给贝尼划船造成了困难,他已经很难划动它了。幸运的是,在独木舟沉入水之前,他们终于上了陆地。现在他们跟老缺趾在同一岸边了。虽然独木舟漏水,可他们省去了一大段路程。他们的脚已经冻得没感觉了。狗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它们抬头望着贝尼,等着他发出命令。可贝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沿着岸边向南走。这地方非常不好走,到处都是沼泽,一遇到沼泽他们就只能到地势比较高的硬木林上行走。
走了一段距离,贝尼停下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他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认出了对岸那棵老树,就是老缺趾跑掉以后不久,他们遇到的那棵。他想,现在应该离老缺趾不远了,萨菲隆靠着足迹完全可以找到它,但那两只狗显然都不在状态,贝尼也不能逼得太紧。他弯下腰仔细检查着地面,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突然,他假装发现了足迹,大叫起来。
“它从这儿过去了,我发现了它的足迹,萨菲隆追上去!”
听到贝尼的喊声,萨菲隆哆哆嗦嗦地从一边走出来,它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晃了晃尾巴,开始在地上乱闻乱嗅起来。走了没多远,它轻轻地向贝尼叫了几声。
“它发现它了,我们过那边去。”贝尼说。
在已经冻住的地面上老缺趾那巨大的掌印清晰地留在上面,这下他们不用萨菲隆也可以轻易地追上它了。老缺趾经过的地方好像是台风过境一般,那些矮小的树木全都被折断了。萨菲隆一路嗅着走过去,它发现老缺趾了。那个大家伙发现没有人追踪它了,竟然在溪水边睡起觉来。萨菲隆向着熊猛地跑过去,老缺趾醒了,它开始激烈地反抗起来。因为狗和熊都被灌木丛挡住了,贝尼他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所以不敢轻易开枪。他们在灌木丛外观望着,只能听见狗吠声和老缺趾的咆哮声。
“把一切都交给狗吧,我们没办法截住它。我想它现在也很累了。”贝尼说。可最终的结果却在贝尼的意料之外,他低估了他的对手,狩猎仍在继续。
熊和狗都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可那每一个脚印,每一棵被老缺趾压断的小树都清晰地映在贝尼的脑子里。他们又开始了艰苦的追踪。接近晌午时,他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贝尼将手拢在耳朵边倾听。
“我好像听到了萨菲隆的声音,”贝尼说,“它似乎追上老缺趾了。”
受到这一鼓舞,巴特他们重新打起精神向前赶去。正午时追上了那个狡猾的家伙。老缺趾终于不想再跑了,它转过身来,准备和贝尼他们展开一场恶战。猎狗已经将它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了,它转过身来,尖利的牙齿向外呲着,因为愤怒,它的耳朵直立着。猎狗被它吓住了,不敢再往前,只站在原地向它狂吠。看到猎狗不再前进,它又转过身去,准备继续逃命,它刚一转身,萨菲隆已经咬住了它的肋部。眼看萨菲隆袭击成功,汉多姆也绕到老缺趾的前面,跳起来去咬它的喉咙。老熊怒吼着,将它的巨爪在胸前挥舞着,汉多姆被它抓了下来,然后它继续往前走。落在地上的汉多姆重新跳起来,对准它的后腿咬去。这下老缺趾真的发狂了,它尖利地叫着,迅猛地转过身子,两只利爪一下子抓住了汉多姆。汉多姆被它挤得发出痛苦的叫声,但继续勇敢地和老缺趾搏斗。它挣扎着,努力不让老缺趾咬到它的脊梁。它们嘶吼着,扑打着。贝尼冷静地举起了猎枪,这一次他瞄得很准,终于,随着“砰”的一声,老缺趾抢掠劫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一切都结束了。贝尼完成了他的誓言,老缺趾死了,就躺在那边的地上……
父子俩惊异地对望着,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他们走到老缺趾的尸体边,巴特觉得自己脚都软了,浑身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而贝尼也是脚步踉跄。
贝尼说:“真不敢相信,我觉得很意外。”说完,他开心地跳起踢踏舞来,嘴里还叫着:“噫嘻。”
沼泽里贝尼的回音响起来,惊起了一只樫鸟,那家伙尖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巴特受到了感染,也学着贝尼的样子尖叫起来:“噫嘻!”萨菲隆蹲在那儿,高声叫着,应和着这两个狂欢的人,汉多姆则在一边静静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贝尼开心地唱起歌来:“我的名字叫山姆,我对此毫不在乎。我不愿意做穷苦的白人,我宁愿做一个黑奴。”他拍着巴特的肩膀,又继续唱到,“谁是穷苦的白人?”
巴特大声喊:“我们猎到了老缺趾,现在我们不贫穷了。”然后他们抱在一起跳起来。最后,他们喊够了,精疲力竭,嗓音都沙哑了,几乎不能发出声音来。
“我可从来都没这么喊过。”贝尼笑着说,“不过我发誓,这绝对对身体有益。”
巴特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他又继续喊叫起来。贝尼却已经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他开始查看老缺趾的尸体。这家伙可真大,大概有五百多磅,皮毛油亮,很漂亮。
“老家伙,你是个非常卑贱的敌人。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够聪明。”贝尼举着老缺趾那少了一根脚趾的前掌自言自语。
巴特也过来凑热闹,他坐在老缺趾的尸体上,摸着它那光滑柔软的毛。
“我们合计一下吧,看看现在我们在什么地方,怎么把它弄回去。”贝尼摸出烟斗,自得地抽起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