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宠他,回去以后,他妈妈又要像训狗一样训练他了。”贝尼看着巴特说。
饭后,他们一起散步,穿过花香四溢的花园,来到河边,河面上不时有轮船经过,船上的旅客都向麦卡洛婆婆打招呼,她也向他们挥手致意。日落时分,乔治来到屋里做他的杂事。婆婆瞧着正向她走近的追求者,问他们:“你看他像不像晦气星?”
巴特看着那家伙,心想,他真像一只被打湿了羽毛的病灰雀,他那灰头发耷拉在脖子后面,胡须又长又稀,一直垂到下颚。双臂软而无力,像是被打断的翅膀一样垂在两边。
真是个糟糕的家伙。巴特在心里下了结论。
“你看他,”麦卡洛夫人说,“他那双脚,就像鳄鱼尾巴似的那么拖着,真是个招人烦的家伙。”
“是的,他长得确实不漂亮,”贝尼说,“不过他像狗一样恭顺,不是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我最讨厌这种战争中失败,一脸可怜相的男人。”麦卡洛婆婆说,“我讨厌任何一个弯腰屈膝的家伙,你看看他,我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人呢?”
乔治拖着双脚走到屋子后面,巴特听到他在母牛那儿忙碌的声音,一会儿他又跑到柴堆那里去,当他完成工作后,怯怯地走到前面的台阶上。贝尼他们正在那里,见到他来,贝尼上前和他握手,麦卡洛婆婆只是冲他点了下头,他看着麦卡洛婆婆,清了清嗓子,像是有话要说,可是他动了半天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来,如同被“亚当的苹果”①塞住了舌头。最后他放弃了试图开口的勇气,在最下面的那几个台阶上坐了下来。贝尼和麦卡洛婆婆开心地聊着天,巴特注意到,当婆婆说话的时候,乔治那张灰色的脸庞散发出满足的光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婆婆离开了房间,乔治也僵硬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对贝尼说:“听你说话很开心,假如我跟你一样会讲话,或许她会对我好一些。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
“您认为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北佬,所以才讨厌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唾弃我的旗子。”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但你应该知道,女人,通常都很固执,而且很会记仇,她们不会忘记被牢门拿走针线,不会忘记她带着三个鸡蛋一直走到圣·奥古斯才换到一包针,假如有一天,北佬们被打败了,或许她会原谅你,并对你热情些。”
“可我们已经被打败了呀,”他说,“在勃尔勒姆,你们的叛军狠狠打击了我们,天知道我有多憎恨打仗,和这里的居民一样。”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后来他擦了擦眼睛,看着贝尼,“你们打败了我们,而我们两个人才能顶你们一个。”说完,他落魄地走开了。
贝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个打了败仗的家伙还想追求麦卡洛婆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们转身进了屋子,贝尼开始拿乔治打趣麦卡洛婆婆,就像他拿萝莉取笑巴特一样。而麦卡洛婆婆也尽力还击,不过这场较量十分友好。巴特听着他们谈话,突然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件亏心事。
“婆婆,我有个事情必须告诉您。”他说。
“哦,什么事,还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婆婆停止了和贝尼的打趣,转过身看着巴特。
“鲍勃说,罗琳是他的爱人,我说是保罗的,他听了很不高兴,所以我就改口了。”巴特说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孩子不用担心,等保罗回来,他自己会解决,只要卡西姆兄弟知道怎样堂堂正正地打架就行。”
睡觉的时间到了,她把他们带到一间刷得雪白的房间,保罗曾经跟他们提起过。
巴特在被窝里舒展开手脚,舒服地叹了口气:“婆婆过得好舒适啊,是吧?”
“有些女人是这样。”贝尼说,“可你不要觉得妈妈没有麦卡洛婆婆富裕,就认为妈妈不好,该受责备的是我,不是她,知道吗?是我让她跟着我过这种艰苦的生活。”
“我没有怪妈妈。”巴特说,“不过我真的希望麦卡洛婆婆是自家的婆婆,而保罗是我的兄长。”
“得了,你这个小家伙,就算真的是亲戚,你愿意和婆婆住在这里吗?”贝尼问他。
巴特转了转脑袋瓜,他想起了垦地里的茅屋,夜里睡觉时有猫头鹰的啼叫声,还能听到狼的长嚎,鹿们到凹穴里喝水,公鹿是自己去的,母鹿则带着孩子,还有小熊们蜷成一团挤在窝里。他想起那里的一切,觉得比这雪白的桌布更有意思。
“不,我不愿意!还是垦地舒服,”他回答,“我想把婆婆带回家和我们一起住,不过得先让妈妈谅解她。”
贝尼笑起来,他摸着巴特的头:“真是个傻孩子,你该长大了,该去了解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