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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宋朱熹的诗经集传和诗序辨1(第2页)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兄如弟。毋逝我梁,毋发我笋。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薄言往诉,逢彼之怒。……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阅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洸有渍,既诒我肆。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诸如此类的例,举不胜举。《大雅》和《颂》,因为被体裁所限制,应当另论外,若《国风》《小雅》里的诗,没有一句不是真景、真情、真趣,没有一句是做作的文章。为着这样的真实,所以绝对的自然,为着绝对的自然,所以虽然到了现在,已经隔了两千多年,仍然是活泼泼的,翻开一读,顿时和我们的心思同化。文人做诗,每每带上几分做作气,情景是字面上的情景,趣味是他专有的趣味。所以就在当时,也只得说是假文学。《诗经》的文章,有三种独到的地方:一、普遍;二、永久;三、情深言浅。这都是自然的结果。我们把《楚辞》和它对照一看,《离骚》里千言万语,上天下地,终不如《诗经》里的三言两语能够丰满啊!

《诗经》对于我们的第二条教训是朴素无饰。一句话,(Primitive)文学到了文人手里,每每要走左道。所以初民的文学,传到现在的社会里,仍然占据文学界的一大部。《诗经》的《国风》《小雅》既不是文人作的,又不是文化大备的时代作的,所以只有天趣,不见人工;是**的美人,不是“委委佗佗,如山如河”的“不淑”夫人。例如: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繁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牖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酒。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泳,谁适为客?

《七月》一篇,真是绝妙的“农歌”。此外的文章,也是篇篇有初民的意味——质直、朴素,因而逼真。即如《褰裳》的头一章说:“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可以说是鄙污极了。但是揣想那话的情景,止欢喜它的逼真,活灵活现,忘了它的鄙污了。后人做诗,意思尽管极好,文章尽管很修饰,情气每每免不了一个游字。《诗经》里全没有巧言妙语,都是极寻常的话,惟其都是极寻常的话,所以总有极不寻常的价值。Chaucer(乔叟)的Tales(故事)到了现在,还给一般人做师资,只因为是初民的(Primitive)文学。《诗经》对于我们的教训,也是如此。

《诗经》对于我们的第三教训是体裁简单。文章里最讨厌的毛病,是滔滔剌剌,说个不休。后来的赋家,是不消说的,很犯这病了。就是五七言的诗家、词家、曲家,也多半专求尽量的发泄,不知道少说比多说更有效。《诗经》的诗,除去《大雅》和《颂》有点铺张外,其余都合最简单的体裁。须知天地间的文章,最怕的是说尽了;最可爱的是作者给读者以极少的话头,却使读者生无限的感想。换句话说来,作者不把他的情景全盘托出,却使读者自己感悟去。《小雅》《国风》没有多说的话,因而结构没有松散的,因而没有没含蓄的,因而没有缺少言外的意境的。作者不全盘托出,就是使读者完全陷入。这是《诗经》里惟一的文学手段。

《诗经》对于我们的第四条教训是音节的自然调和。做诗断离不了音节,全投音节便是散文。但是这音节一桩事,颇不容易讲。律诗重音节了,只是它那音节,全是背了天真,矫揉造作而成的“声病”。《诗经》里的体裁,真可说是自由诗。然而音节的讲究,还比律诗更觉自然,更觉精致。押韵的方法不限一格;句里又有声韵的组织。双声叠韵的字,上下互相勾连,成就了“一片宫商”。总而言之,《诗经》里的诗,体裁是自由的,押韵法是参差不齐的,句里边都是有声韵的组织的。这样又自由又精致的音节,是我们做白话诗的榜样(孔巽轩先生的《诗声类》,讲《诗经》的韵法很详;钱晓征先生的《养新录》里,也有一段,论《诗经》里音节的组织的,都可参看;今人丁以此先生的《毛诗正韵》,我曾经见过稿本,实在是讲诗声最详最完的书)。

以上的四条,不过一时偶尔想到,顺便写了下来。其实《诗经》对于我们的教训,还不只此。约略来说,《诗经》可分两大项:一项是《国风》《小雅》,一项是《大雅》《颂》。后一项是后来庙堂文学的起源,我们对它不能得甚么有益的教训。至于前一项,是二千年前的自由体白话诗,不特用白话做质料,并且用白话做精神;不特体裁自由,思想、情趣、意旨等项,也无一不自由。我们有这样的模范白话诗,当然要分点工夫,研究一番了。

为甚么单要举出朱晦庵的《诗集传》和《诗序辨》

朱晦庵的这两部书,在清代一般汉学家的眼光里,竟是一文不值了;其实这是很不公允的见解。据我个人偏陋之见,关于《诗经》的著作,还没有超过他的。

先就训诂而论,训诂固然不是这部集传的特长。但是世人以为训诂最当的《毛传》,也不见有什么好处:如“施,移也”;“济济,难也”;“京,大也”;真个不通极了。后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从而为之辞”,说他是说文字的本训。他明明白白是做《诗经》的注,偏牵连到文字的本训上,弄得意思愈加不明白了。算甚么营生呢?又如“履帝武敏歆”一句,《毛传》的穿凿,可谓达于极点了。平情而论,毛公只是个冬烘先生,幸而生的较早些,因而粗略记得几个故训;这可谓生逢其时的人,他自己何曾有深密的学问。后人说他和《左传》《周礼》互相发明,其实《左传》《周礼》是伪经,他和它们互相发明,更见其不安了。况且小序尚是卫宏做的,《后汉书》上有明文,《故训传》也就可想了。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郑康成的笺,实在比《故训传》好些。凡是笺传不同的地方,总是笺是传非。现在举一个例:《豳·七月》说“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传说,“尔公子躬率其民,同时出,同时归也”。笺说,“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这真比《毛传》通多了。我平日尝玩笑着说:“郑康成免不了几分学究气,还不至于像小毛公的冬烘气象。”

《正义》一部书更是不足道的。每逢传笺反背的地方,他先替传说话,再替笺说话,自己和自己打架。这简直是明朝的大全,清朝的高头讲章了。宋朝人关于《诗经》的著作,零碎的多。训诂一层,除朱子的《集传》外,其他是全无所得的。清朝人对于《诗经》训诂,很有些整理发明的功劳。散见的不必说了,即以专书而论,《毛诗稽古篇》《毛诗传笺通释》《毛诗传疏》全是重要著作。但是这些著作都是依附着荒谬的《诗序》而作的,都有点“根本错谬”的毛病,所以一经讲起礼,谈起故,论到“诗人之义”来,便刺刺不休的胡说一片。

朱子这本《集传》,在训诂上虽然不免粗疏,却少有“根本误谬”的毛病。他既把小序推翻了,因而故训一方面也就着实点儿,不穿凿了。况且朱子在宋儒中,原是学问极博的一个人。他那训诂,原不是抄袭来的,尽多很确当的地方。就是反对他的戴东原,注起诗来,还不能不引用他呢。还有一层,我们读《诗经》,无非体会他的文章,供我们的参考,那里有整工夫去“三年而通一艺”的办呢?所以那些繁重的训诂,大可以不闻不问,还是以速议为是。朱子这部书,虽然不精博,却还简单啊!

至于诗义一层,朱子这两部书真可自豪了。朱子是推翻诗序的。他推翻诗序的法子,只以《诗经》的本文证他的不通。这真可谓卓识了。

诗序上的高子,就是孟子所说的“固哉高叟”。诗序从这种人的徒子徒孙做出来,还能要得吗?所以《关雎》等篇必定加上后妃,真个附会迂腐的可笑。后妃是谁,谁也说不清楚,至于“淑女”,更难定了。郑康成竟然硬把太姒安上,章太炎先生又异想天开的说,“文王与纣之事也。后妃淑女,非鬼侯女莫之任”。更曲喻穿凿了一大篇,读者不曾看完,必要发笑的。然而这事不能怪太炎,都是《诗序》上妄加后妃二字,勾引出来的。

总而言之,《诗序》的大毛病,是迂腐、穿凿、附会、妄引典礼、杜撰事实。

“正心”“诚意”“修齐治平”(这几个名词虽然不是汉儒所重,但是毛诗已有这气象)的道气,已经很重了,所以自他而降,讲诗的人,都不免有“先生帽子高”的气象。和毛诗同时或者较前的鲁、韩两家,都是道学派的诗。《韩诗外传》有很多的道气,齐诗、翼氏诸家,弄上些五行谶纬,道气变而为妖气,成了方士派的诗学(这都本胡适之先生的话;道学、方士两个名字,也是胡先生造的)。宋元人讲诗,都是学道派,其中还有几家,把诗论政,大讲起功利主义的,尤其可笑。就是王柏疑诗,也还是道气重的紧。他敢于删诗,固算有强毅的魄力了,然而他所以疑诗的缘故,仍是道学先生恨情诗的心理,所以要删郑卫。只有章如愚的见解是极透彻的。他说:“正使学者深维其义,而后可以自得。诗人之义,不若《春秋》《易》之微。学者能深思之,不待序而自知。”这真透彻极了。程伯子是个聪明不过的人,对于《诗经》很有些远妙的见境。他虽然说《诗序》是国史做的,我们却可翻过来借他这话证明《诗序》的不可靠。因为他说,若“不是国史做的,孔子又如何凭空做出来”(这话的原文忘了,意思确是如此)。

朱子这部《集传》也还有几分道气,但是它的特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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