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没有人能独自旅行(3)
细腻洁白的沙粒被夕阳染成金色,躺倒的枯木定格在岁月里,五彩的小石头发出宝石般润泽的颜色,海水轻轻用臂弯揽着小螃蟹回家。
我至今都不知道这个海滩的名字,但它静静存在着,从天荒到地老。
袋鼠在沙滩上写下他和Penny的名字,又被海水抹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场景,怎么抒情都不为过。
南半球和北半球并没有分开Penny和袋鼠,只是袋鼠变得异常忙碌,他换了更好的工作,假期还在别的公司兼职,他想着只要拼命挣上几年,一定会向Penny的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Penny打去的电话,他常常都是凌晨才看到,Penny生病时,他只能压低声音说,宝贝我现在在开会,等下说。两人渐渐变得陌生,连约定好的塔岛旅行,袋鼠都因为项目的临时变更而爽约了。
Penny一个人来了塔岛,她一个人逛了集市,一个人爬上了摇篮山,一个人吃了双人份的生蚝,一个人坐在海边想了很多很多。
她给袋鼠写了封邮件,说了很多她在塔岛的趣闻,附件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抱着一只袋鼠,笑得像高纬度的阳光。她说,我在朗塞斯顿的青旅里给你留了一本书,如果下次你有机会去塔岛,要找找。
袋鼠一直忙着挣钱升职,想着以后总有机会一起再去的,就这么等着等着,他离心中的目标越来越近,直到Penny在父母的安排下成了别人的新娘。
袋鼠说:“我这次来澳大利亚,就是想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她说过的拍拍手就会有红叶落下的街道,尝一尝她提过的在露天小店的鱼肉卷,也许运气好,还能抱一抱和她合影过的那只袋鼠。更重要的是,找到她给我留下的那本书,履行我没有完成的旅行。
“但是有什么用呢?即使站在同一个地点,中间却隔了一年;即使经历着同一秒,却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我努力想离她更近一点,却来到了全宇宙最遥远的地方。”
天色渐晚,世界从桔子酱变成了蛋壳青,我们对这片偶遇的海滩saygoodbye,心中知道此生再来的机会几乎渺茫。
茫然四顾,考拉不见了。我和袋鼠有点慌,扯着嗓子喊:Sabrina!Sabrina!
好一阵,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我们走来,揉着眼睛抱歉地笑:风太舒服,睡了一下。那懒丫头竟然靠着大树在沙滩上睡了一觉。真对得起我给她起考拉的外号,考拉一天要睡上二十个小时呢。
她跟着我们梦游一样地上车,然后继续躺倒大睡。直到我们开到了朗塞斯顿Penny说的那家青旅门口,喊她,她才一阵蠕动和摸索。
突然神经病一样地大叫:我的娃娃呢!
应该是掉在她刚才睡觉的沙滩了。
可是天色这么晚了,再往返开上200多公里,就为找一个布娃娃,值得吗?
我把顾虑刚说出口,她就开始委屈地掉泪,坚持要去找。
袋鼠劝她:你明天一早的飞机,开夜车怕是危险。
她的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问:这个娃娃对你很重要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眼泪鼻涕甩得到处都是。
我和袋鼠相视一笑:去!
夜晚的海水沉默而温暖,谁会想到我们郑重告别过的地方,又会再次相逢,这片无名的海滩会迎接三个陌生人一次又一次的到访。如果说第一次是偶遇,那第二次就一定是缘分了。
第二天送考拉去机场,她还是像我们初见她一样,抱着布娃娃,披散着头发,拖着她的延长音说:我先走了啊……很高兴……和你们偶遇。
我也很高兴和你偶遇,比想象中高兴许多。
忘了说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到了朗塞斯顿的夜晚,我打开了几天没信号关机的手机,跳出了几十个来电提醒和短信。
他说:你在哪?怎么联系不上?
他说:驾照是我拿的,你开车爱着急,我不放心,你现在到哪了?
他说:对不起,婚礼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有你。
他说:快回家吧,我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