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不定他等了一天也等不到人经过呢!”野野宫嗤嗤地笑道。
三四郎听了他们四人对乞丐的评论后,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养成的道德观有几分受创。可是当自己经过乞丐面前时,不但没有念头要给他一毛钱,老实说,他甚至还觉得不太高兴。三四郎反省后,发现他们四人比自己要忠于己意多了,而且也领悟到那四个人是活在能包容并忠于自己广大天地下的都市人。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们遇到一位迷路的小孩,才七岁的小女孩。她边哭边穿梭在人群的和服袖间,不停地喊着奶奶、奶奶。她的模样令往来的人们看得心疼。
有人停下脚步,有人嘴里叨念着可怜,然而却没有人伸出援手。小女孩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和同情,她不断地哭着找奶奶。难以置信的景象。
“这是不是也要归咎于地点不好?”野野宫目送小女孩的身影说道。
“因为大家都认为警察会来处理,所以全都在逃避责任。”广田老师说。
“如果她来我身边的话,我就送她到警察局。”良子说。
“那干脆去追她,带她去好了。”良子的哥哥提醒她。
“我不想去追。”
“为什么?”
“为什么啊?因为有这么多人在,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还是逃避责任嘛!”广田说。
“总之就是地点不对。”野野宫说。两个男人笑了。
当一行人来到团子气的时候,警察局前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迷路的小女孩终于被带到警察那里了。
“可以安心,没问题了。”美弥子回头看了看良子说道。
“嗯,太好了。”良子应道。
从坡道上看过去,整条坡道是弯曲,像刀锋似的,宽度很窄。右侧两层楼建筑遮住了左侧小屋的前半部,后面还插了好几支高高的旗帜。人潮看起来仿佛突然陷入谷底般,上下胡**错,拥塞在整条坡道上,谷底处异样地移动着。仔细一瞧,不规则的蠕动令人眼花缭乱。
广田老师站在坡上说:“真是受不了。”看来他好像很想回家。其余四个人半推半就地将老师拉向谷底。走到一半转弯处,左右两侧全是高挂着芦苇帘的小屋,这使得天空看起来格外地寒酸。人潮一直拥挤到天黑,守门员拉着洪亮的嗓子叫喊。
“那不是人发出的声音,是**人偶发出的。”广田老师评道。可见那声音有多偏离现实。
他们一行人进入左侧的小屋。
里面展示的是曾我的讨伐。五郎、十郎、赖朝,全都穿上**衣裳,只有脸和手足是木雕。
再则是下着雪,年轻女子生气着,这也是将人偶的心用**和叶片妆点出来的作品。
良子专心地注视着。广田老师和野野宫则不时地交谈。正当他们谈到**的栽培方法有误之类的话题时,三四郎被其他参观者挡在十米外之处,美弥子已经走在三四郎之前了。参观的人大概都是些商人,很少有教育程度高的人。美弥子站在那儿观望。她伸长脖子朝野野宫看去,野野宫则将右手伸出竹栏杆,指着**的根部,好像在说明些什么。美弥子又回过头。她被人潮一挤,很快地走到出口了。三四郎推开群众,将其他三人抛在脑后,径自追随在美弥子之后。终于他追到美弥子身边。
“里见小姐!”当三四郎叫出口时,美弥子抓住青竹栏杆,回头看了三四郎。她没说话,栏杆内是养老瀑布。一个圆脸、腰系斧头的男人,拿着葫芦,站在瀑布的旁边。当三四郎看到美弥子的时候,他几乎没注意到青竹栏杆内到底在展示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他无意识地问。美弥子没有任何回应。
她黑溜溜的双眼忧郁地落在三四郎的额前。这时三四郎觉得美弥子的双眼皮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意义,而那个意义带着灵魂的疲惫与肉体的松弛,有着近似苦痛的诉愿。三四郎忘了自己正等着美弥子的答复,因她这双眼眸而遗忘了一切。这时候美弥子开口了:
“我们出去吧!”
美弥子的眼眸次第地接近。随着这样的接近,在三四郎心中萌生了一个非得为这女人出去不可的念头。当这个念头达到顶点之时,女人将头别了过去。她放开青竹栏杆,朝出口走去。三四郎旋即跟在后头。
当他们俩并列在门口时,美弥子低着头,右手贴在额头上。周围的人潮漩涡似地移动着。三四郎靠近她的耳朵。
“怎么了?”
她在人潮中走向谷道。三四郎当然也一起走。约莫五十米后,女人停在人潮中。
“这里是哪里?”
“往这里走的话就到谷中的天王寺了。与回家的路刚好相反。”
“是吗?我不太舒服……”
三四郎在路中央感到一股无助的痛苦,他站在那里想了片刻。
“不知道哪里有安静的地方?”他问女人。
谷中与千驮木在山谷交会的低处有一条小河。沿着这条小河往左走,马上就来到原野。小河笔直流向北方。三四郎来到东京之后,曾在河的对岸走过几次,在河的这一侧也走过几回,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美弥子站在河流横切过谷中町、流向根津处的石桥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