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露出理解的神色。
“当然,”她说。“就是那样。”
“我们得赶紧离开,”他说。“没别的,就是要离开,赶紧。”
她从桌子那边不解地看着他。
“可去哪儿呢?”她问。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们就转悠转悠吧。”
她又疑惑地看着他。
“去磨坊我会很高兴的。”她说。
“那儿离原来的生活太近,”他说。“我们还是稍微转悠转悠吧。”
他的声音还能如此温柔,逍遥自在,像兴奋剂一样流过了她的血管。可她梦想着的是一条峡谷,荒野的庭园和宁静。她也渴望显赫,那种贵族式的过分显赫。漫无边际的溜达让她不满,觉得不安宁。
“你想要转悠到哪儿去呢?”她问。
“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我肯定要遇到你,然后肯定要出走,就只是往远处走。”
“可能上哪儿呢?”她焦急地问。“说到底,只有这么个世界,哪儿都远不到哪儿去。”
“可是,”他说。“我就愿意和你一起走,去不知道的地方。宁愿就只是去不知道的地方转悠,就是要去这不知道的地方。人愿意从世界的什么地方转悠出去,进入我们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她还在思考着。
“你知道,亲爱的,”她说。“只要我们是人,我们恐怕就必须接受现存的世界,因为再没有别的了。”
“不,还是有的,”他说。“还是有能让我们自由的地方的,在那儿,人不必穿太多,甚至不用穿衣服,人可以在那儿碰见一些经历丰富的人,他们想当然地看事情,在那儿,你可率真地生活而不被打扰。就是那么一个有一两个人的地方……”
“可在哪儿呢?”她叹了口气。
“在某个地方,在任何地方。咱们漫游去吧。我们就是要去漫游。”
“是啊。”她说,一想到旅行她就激动。但是,对她来说,仅仅是旅行。
“要自由,”他说。“要自由,在一个自由的地方,和其他几个人待在一起。”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说。那“其他几个人”让她扫兴。
“不过,那并不是一个真地方,”他说。“那是你、我和其他人之间的一种完美的关系,有了那种完美的关系,我们就能自由地待在一起。”
“那是,亲爱的,不是吗?”她说着,“就是你和我,就是你和我,不是吗?”她向他张开了双臂。他走过来,俯身去吻她的脸。她又搂住了他,双手顺着他的肩膀慢慢地移动,在后背上慢慢地移动,慢慢地移动到后背下面,操着奇妙的有节奏的动作来来回回地摸着,依旧缓缓地向下移动,神秘地按摩过他的腰部,他的侧腹。丝毫不减的对财富的肃然起敬的感觉,淹没了她的头脑,像是神魂颠倒,又像是在最美妙的占有中、神秘的确信中的死亡。她是那样彻底、过分地占有了他,连她自己都消失了。可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按摩着他,不知所措。
他又一次温柔地吻了她。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他喃喃地说。她不说话,只是把手更使劲儿地按住他隐秘的源头。
他们再一次从纯粹的神魂颠倒中清醒过来时,两人决定就地写辞职书,离开工作圈子。她巴不得这样。
他摁了铃,要来了不带地址的信纸。侍者收拾了桌子。
“喂,”他说,“你先写。写上你的家庭地址,日期,然后写上‘市政厅、教育署长先生……’喂!我真不知道人怎么能受得了,我想,不到一个月可以摆脱掉,无论如何,写‘先生,我请求辞去我在威利·格林中学的教职。如果您能尽早让我解脱而不必待到整月满期,我将十分感激。’就这样。写完了吗?让我看看。‘厄休拉·布朗温。’好的!我写我的。我应该给他们3个月的时间,但我可以健康原因为借口,我能安排好。”
他坐下,写了他的正式辞呈。
“好了,”他封上信封,写好地址,“我们就从这儿寄吧,一起寄吗?我知道杰基收到两份一样的东西会说,‘这么巧啊!’我们让他这么说,还是不让他说?”
“我不介意。”她说。
“不介意?”他默默思量着。
“这没关系,是吗?”她说。
“是的,”他答道。“他们的联想影响不了我们。我先把你的从这儿寄出去,我的往后寄。我可不能扯到他们的联想里去。”
他用不可思议的单纯目光望着她,没有任何表情。